不了了。我们可以钓龙虾、抓螃蟹,沙里有许多蟛蜞,小的洞浅,大的洞能伸进整条手臂。水田里有小蛇,要记得涂防
晒霜,那里太阳太好了,没有什么阻隔直直地射下来,晒黑就惨了。哦对了,一定要带上风筝,海风大,风筝很容易就
上去了,一扯老高。那里还能买便宜的草莓,正好成熟,个儿老大,我们买了就用糖渍好,晚上可以抱着一脸盆坐路边
上畅吃……
祁云月从来没有看到过李肖臣这么意气风发的样子,好像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一样。他看得有些瞠目结舌。樊虞看到他这
样,就凑过来说,肖臣哥从小就喜欢这种蓝莹莹的广阔无边的东西,海啊天啊什么的,每次去海边就兴奋得不得了,可
是舅舅不能多吹风,琉不肯去,肖臣哥也就很少有机会去了。祁云月问,琉是谁?樊虞神色黯淡了一下,没有答话。祁
云月就不问了。
只是,李肖臣喜欢蓝色,喜欢天空和大海,祁云月记住了。
那天拍照的时候,他趁着空儿扭头去看一边坐在遮阳伞下面的李肖臣。他坐在那里像一道纵贯了千年的风景,他的一边
是海,一边是草地,他就坐在绿色和蓝色的交界线上,他脚下的那些黄沙在他这道绝无仅有的风景之下可以忽略不计了
。
海,是李肖臣最喜欢的湛蓝色。
草地,有洁白的栀子花,嫩粉的樱花,深深浅浅千姿百态的绿,是祁云月最喜欢的颜色。
祁云月看着这幅风景的时候想起自己的童年,童年像绿色的清凉糖,含在嘴里,一咂一咂,吃完了好久才发觉完了。每
个小孩子都有一个天然的宝贝。
春天有春天的样子,春天的表情,春天的风。忽然游来一大朵乌云,风起来,雨点掉下来,风把李肖臣的睫毛吹得翘了
翘。
清凉糖吃完了之后,祁云月觉得自己找到了新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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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肖臣几乎已经忘记了第一次见到祁云月时候的情景。那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忙着公司的筹备和“荒草”出道后的宣
传,每个从一个会赶到另一个会,从一个饭局赶到另一个饭局。
他是在哪个会议上见到祁云月的?还是哪次的饭局?真的记不太清楚了。回忆起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好像一开始
就已经在那里了。小虞的学长,《琉璃色的过往》的曲作者,会弹贝司和钢琴,长得还行,可以走型男路线,就是可塑
性不强,好像还不太爱说话——这就是李肖臣一开始给祁云月的定位。
那是临毕业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接到家里的电话,是宋凌打来的,说小虞组了个乐队想出道,他家里不放心,我给他单
独成立了一个经纪公司,想请你回来管。
当时李肖臣已经通过了华尔街一家著名投资银行的最终面试,就等着签约上班了。接到电话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一是由于宋凌亲自出面邀约,他从小崇拜宋凌,不敢也不好意思推辞。二是他觉得,在再好的投行做职业经理人,始
终是在为别人赚钱,佣金固然高,但怎么也比不上白手起家经营一家演艺经纪公司来得具有挑战性,也算不辜负自己的
天份和十几年的努力。
宋琉去了德国之后他依旧每天寒窗苦读,偶尔和宋琉通个越洋电话,也算是他和宋凌之间唯一的联系纽带。两年后惊闻
宋琉考上了慕尼黑大学,当时自己在读高一,倍受打击。那时的李肖臣不懂宋琉那些在乎不在乎的繁复心思,只觉得被
他超过了,很不甘心。于是他拼命用功,第二年提前考进大学,一年后接到哈佛的Offer,花两年半的时间完成了本科
学业,直奔商学院而去,二十二岁就毕了业。
他不知道祁云月一开始怎么看自己,只觉得这个人不太好驾驭。他不像樊阆那样没什么主见又听话,也不像樊虞那样圆
滑上进脾气又好,他好像根本不在乎会不会红,唱片会不会卖座。他就是一门心思抱着吉他唱自己的歌。仿佛一只傲然
站在枝丫最高端的鹰隼,让它往东往南往西往北它一概不理你,只是孤注一掷地眺望着自己的方向。你叫它,它居高临
下地瞅瞅你,不理。你用石头扔它,它拍拍翅膀就飞走了,除了一地羽毛之外什么也没留下。
李肖臣有一次找到机会,暗地里悄悄问樊虞,你怎么找了这么个人组团?你看他木头木脑的,你确定他适合娱乐圈吗?
樊虞笑笑说,肖臣哥,你不觉得前辈很灵的吗?你看《琉璃色的过往》,他写得多好。
李肖臣叹了一口气,知道这孩子的审美已经彻底被扭曲了,凡是跟宋琉沾边的,什么东西都是好的。其他的东西,再好
都是一般般。他于是决定不再同他谈论这个话题。可至于祁云月到底怎么个“灵”,他还是没有看出来。
有一次他们去一个乡间拍MV,四月的仲春时节,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冷空气显得有些乍暖还寒。李肖臣怕冷,裹了一件肥
大的风衣坐在监视器后面一个劲地流鼻涕。拍摄间隙休息的时候,他在那里一边散步一边看天上大得无与伦比的北斗星
,冷不防听到祁云月大叫:“小虞、小阆、肖臣,你们快来看!”他心里抖了一抖,好像一个盛满水的容器里有什么东
西晃出来了。
祁云月从来不会这么情绪高昂地大叫的,认识近一年来,他好像一直就是那个四平八稳、风雨不侵的样子。他早就看到
祁云月在看天,跟自己一样在看那个绝无仅有的北斗星,一个大大的勺子低得几乎一伸手就可以碰到——美是很美,可
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叫完这句话祁云月也愣住了,李肖臣和他对视了一下,发现他一兴奋就直接叫了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像平时那样连名带
姓地叫他“李肖臣”。很少有家人以外的人直接叫他名字的,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大家也只叫他的英文名字“Sean”。他
第一次被一个不相干的人叫“肖臣”,感觉还不错,心里软绵绵的。
于是他就说:“嗯,不错,以后你就叫我肖臣吧。老是连名带姓的,累。”
按照中国传统的礼尚往来,那么接下来他也应该舍掉姓而直接叫祁云月的名字,可他总觉得有些别扭,好像两个人还没
有亲密到这个程度,面子上拉不下来,还是一如既往地叫他。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那之后,祁云月还是一直叫他“
李肖臣”,连名带姓的。李肖臣总盼着他什么时候再忘乎所以一次直接叫自己的名字,那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也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