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兄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门厅那盆兰草我给碰翻了,真是对不起,该挺贵的吧?
楚穆心里默默心痛面上还要带个笑,没关系,不值几个钱。
这个江笑一居然是个术士,那天小秃驴的青鸟飞进来整个大殿只有他惊奇地睁大了眼。很厉害啊,竹简为媒召唤的信使
还是以那么清晰得形态出现。真厉害。
楚穆干笑一声
「又不是我搞的。」
小书生点点头
「恩,楚少您是绝对没那个能力的。」
楚少
「……」
地想这人真真直白得讨厌。
他便靠过来伸出手掌,右手掌心有一块灼烧样的疤痕
「看,这是小翊。我的持灵。」
楚穆只瞧得一头雾水看又他那么认真的样子实在不好意思扫人家兴,只好点点头。
江笑一便笑起来,两个酒窝一深一浅。
长那么大一直都是只有自己能看到,在有小翊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
能遇到同样能感觉到他们的你,真好。
楚穆看了看又胆战心惊把那个锦囊放回去。
他说只是能够感觉到实在太危险,如果有需要就烧了这个锦囊,他的持灵就会出现暂且听从楚穆差遣。
楚穆实在想不到那个丑丑的疤能帮上什么忙,何况他现在已经离安阳那么那么远。
君璃,圣千墨,圣晓月,甚至一直看不咋顺眼的小秃驴,几天前还抓了自己一脸印的核桃……都已经那么远。
他其实非常理解江笑一那么开心的原因,一个人在漆黑路上走了那么久忽然见到另一个人,就算只是擦肩而过,再往前
赶路时心底也踏实很多。
而已经习惯了和很多人在一起,有一天忽然只剩了自己,后面的路就有了太多的不确定。
三少轻轻踹了脚蜷在凳子下面,正在为一觉醒来就天翻地覆郁卒不已的土豆
「喂,你说是吧?」
第四十章
雷始收声,蛰虫培户,水始涸。这是秋分。
鸿雁来宾,雀攻大水为蛤,菊有黄花。这就是寒露。
王泉村多少人签了地契,曲商镇的当铺留有多少老底,绸缎庄今年上交的银子抽成要几分几,安阳的酒楼摆场子打发下
人购置新碗新筷还剩下几层利,再拿出多少孝敬孝敬地方官儿的肚皮……
账本扣在脸上,楚穆透过浓浓的墨味都能闻到满园茉莉香。
十月的阳光有些懒,他也瘫在躺椅上动都不想动,脚底下土豆抖抖毛表示颇为鄙视。
楚老爷的弟弟楚唯贤,掌管楚家不少重要生意脉络,好歹也算个财大气粗却只是在余县买了个小园,夫妻两人住着连个
下人都没请。
虽然不方便了点,楚穆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清静。
只是,也太过清静。
何心仪在旁边看挺尸看了半天,毅然过去踹了楚穆的椅子。
「小姨!」
楚少一个惊吓坐起来,账本啪地一声掉下去。
厚厚书脊正砸在蠢猫身上,土豆惨叫一声抬头就看到小姨阴恻恻的脸,毛都不敢炸,缩缩脖子就爬上了树。碰着旁边的
茉莉枝,窸窸窣窣掉了玉白花瓣。
「你啊,又看睡着了?让你整理的账本呢?」
「弄好了。」
楚穆难得垂眉顺目,乖乖把本子交上去。
何心仪随便翻了翻却又合上,大大杏眼看过来,又是那句
「你啊……」
「小姨教训的是!」
「咳……我这还没开始教训!」
她伸手过去拿掉沾在他膝头的花瓣,蹲下去仰起头看楚穆垂下的脸
「利都算得很好,银子分发也有理有据,账本更是清清楚楚……穆仔你倒是适合做生意。」
「是小姨教得好。」
何心仪看他看得很认真
「只是你从来都心不在焉。」
楚穆抚掌一笑
「小姨您这是在表扬我天资秉异心不在焉都如鱼得水十分完美?」
何心仪眯了眯眼,已经快四十了的夫人,保养得当仪态端庄这还风情无限。
她翘起手指更加风情无限地狠掐穆仔的脸颊
「小姨我这是在说你该干嘛干嘛去杵在我家打扰我和唯贤二人世界太讨厌了你!」
楚穆一边心里诽谤当老子愿意一边被虐得龇牙咧嘴。
「心仪!」
楚唯贤刚回来就看着这么个场面,顿时大惊何心仪头都不回
「怎么我教育儿子有什么不对?」
顿时大窘
「没有没有没有。」
楚穆简直为小叔不值那么亲切的人却摊上这么个母老虎,谁要当你儿子谁要啊。
楚唯贤回来得比平时早,晚饭时候给楚穆说刚从余县过去十几里的小乡回来,那里这几天正祭祀呢估计会有什么庙会还
是烟花节。这段时间你都呆在屋里算账,怎的也不出去走走?
楚穆扒完一碗饭这才抬头,腮帮子还鼓鼓的
「老爹他得准嘛。」
「你老爹怎么管得到这么多,那边生意又出了些问题管不过来……哎。」
小叔笑着夹了根青菜
「不说这些,倒是你。小时候不特喜欢那种玩意儿么?」
「小时候——」
小时候懂什么,看到个小妖小怪就要闹腾。
祭祀时候或者庙会时候各种各样的妖物混在人群中,他拉着小叔的袖子说哎呀那个人好奇怪怎的头上还长角,那位姐姐
怎么还要蒙住眼睛,看得到路吗?
也只有小叔,就算一头雾水还是温柔在笑,许是人家不好意思罢。
楚穆一点点笑起来,说
「嗯,去去也无妨。」
何心仪把满满一碗米饭放在楚穆桌前,有些溺宠地撇了撇嘴
「你啊……」
十月的木芙蓉开得很好,同一朵上都能开出不同色。
安阳暖,楚穆只在书上看到过醉木芙蓉,晓妆如玉暮如霞。今日才算真正见识到。何为露染胭脂色未浓。
一个人游山玩水倒也别致,晃荡到晌午才到了乡子地界,一上午没沾一滴水着实渴得慌,楚穆敲了几户人家想讨口水都
没个人应,正思量着这无人荒村还是怎么着旁边一破院子的门吱呀一声,伸出一蒙头垢面的脑袋。
衣服脏得都看不出颜色,头发蓬蓬披着,那人躲在半开的门扉后面盯着楚穆露出怯怯的俩眼。
楚穆端详一会儿,犹豫地
「大哥?」
「……」
再走近一步,那人就猛地抬起头来,虽是煤灰抹了满脸柴渣子还留在头发上,一双大眼却是黑白分明水灵得很。
楚穆终于悟了,桃花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