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
胡一刀居然还在,靠在床边安静看他惊慌的脸莫言闭了闭眼,终于说来人,拿下。
王成,王员外是什么人,可是皇宫里都有人的牛人,也是个变态的渣人。
胡一刀兄弟的媳妇儿进城买首饰,就被王成给看上了。弄蒙了人绑了就带走。胡一刀那天夜里在他家屋顶上,亲眼看到
王成父子禽兽地强奸了兄弟的妻子,女子声声惨叫凄厉得很却不见有一个人来问。
他刚要冲下去就看到王成忽然跳起来骂了句,他娘的贱人居然咬舌自尽。
一窝子粗汉子平日里连衣服破了都不知道怎么办,吃饭不过是一堆东西弄熟了事,只有云姨会一脸鄙夷地数落,然后帮
他们补好衣服,再煮一大锅子的玉米饭。
胡一刀两眼充血,等回过神刀口已经腥红。
他扯了床帘把云姨还温热的尸体裹起来,有些摇晃地站起,然后想到有个人,或许能够帮自己。
那个人后来对身后拿着长剑大刀的侍卫说,来人,拿下。
胡一刀咧了咧嘴,唇已经干裂出口子一动就痛。他冲监牢门口逆光的人影笑了一下
「你来干什么?」
莫言垂了眼一步步走下阴湿阶梯
「来看你怎么死。」
他身后的楚穆只看了那坐在地上,双手带着镣铐,头发蓬乱胡子拉杂的人一眼,就轻轻叹了口气。
陆之鹤,而今的你可有半分那时飒踏模样?
初见时胡一刀刚从一大户人家翻墙出来背了个碎花布的搭子,一跳一跃珠玉相撞的声音叮叮当当想必是一兜的金银财宝
。
却踩上石板路上微微晃动的影。
莫县令那夜喝得有些醉,也只是有些醉。看胡一刀那身打扮肯定不是半夜起来锻炼身体翻墙玩,不由出口
「你——」
胡一刀一咧嘴才发现脸上凉飕飕的,遮脸的巾子早不知被挂掉在哪里。借着月光看清莫言微醺的容颜,水润的眸和通红
的脸。抽出刀正想威胁一番就有人扯着嗓门喊来人啦,不好啦——憋屈地把刀插回腰间,胡一刀三两下跳进旁边暗处一
转眼就不见。
那边有人见了莫县令,先是惊奇
「大人那么晚了……」
继而才想起问到有无见贼人路过。
莫言此时已清醒了七八分,又是那个精明果干的父母官。沉静的眸子暗了暗,沉默中风起时就有些冷。
「不……并不曾见。」
殊不知草丛里胡一刀握刀的手汗湿多少回,听到这句还是心下一惊。
莫言莫县令,铁面无私宽厚爱民,他不是没听说过。
后来再见,似乎已然顺理成章。
多是夜半,有人敲窗,莫县令就披了衣裳起身。烫两坛子酒,再温一壶茶。
胡一刀曾问过初见那夜,克己的父母官为何会醉又为何放过他,余县县令那时候抿了口酒,唇都泛着水光听罢便放了杯
微微一哂。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幼时有过婚约的女子,乡里闻名的美人儿。在老母亲杵着拐杖走了半天到她家说这门
亲事时候却冷下了脸,哎呀呀,小女就要嫁进安阳,嫁给个大官。这种话可莫要乱说,坏了人家清白。
莫言又砸吧砸吧嘴,母亲其实也念叨过,当一个小小县令能有什么大作为。几次有人引荐却也拒绝——说矫情点,我不
想离开这里。
是不是很傻?
山贼头子也跟着砸吧砸吧嘴,嗯,傻。
那个刘老头子,一辈子都在用尽手段搜刮财宝,你拿去分了帮人家花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他起身把灯芯剪了一截,转身回来,灯光晃了晃就模糊了笑甚至现在跟一个该呆在牢里抠墙角玩儿的山贼头子喝酒,你
看这是不是也很傻?
本该抠墙角的山贼头子便也勾了唇,但比娶个势利眼的夫人要好很多倍。
来往不多不深,实际上也不是没有争执。
胡一刀总笑他迂,太按条款做事。就有太多被权势保护,钻律法空子的人。
莫言恨他太不羁,随性而起随性而安,世间也并不是单单善恶二字可以诠释,好的就杀坏的就留,幼稚得很。
吵得凶的时候,好脾气的县令也会摔门而出。出个一刻钟才气冲冲地跑回来说,这是我的屋子你快滚回去。
胡山贼一脸鄙视,爷还不稀罕你这破地儿。
一个月后却又笑着一张脸来敲他的窗。
胡一刀坐在铁栏后的阴影里,抬眼都是厉色
「就不怕我挟持了你,逃出去?」
莫言终于走到他面前,蹲下去,仔仔细细看他的眉眼,反反复复地看
「没机会了,明日午时,就是你的死期。」
第四十四章
「哈哈哈哈哈,好,真好」
胡一刀眼里凶光大现,猛然一伸手把人捞到自己面前。楚穆一惊这是要拉县令垫背还是要殉个情,正想上前见莫言被拉
得撞在铁栏上,咳了两声抬眼却平静得很
「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相识一场,莫某尽力而为。」
「好你个相识一场!」
他披散着乱发他凶狠吊起眼睛他咬牙切齿他手指都要揪烂那人胸襟他听到自己骨节咯吱作响他最后发现这是他们除了那
错觉般的一瞬间外最近的距离。
「你够狠。」
也是从今往后最近的距离。
「吃斋念佛下辈子别落在我手里,最好根本就不要遇见我,莫言。 」
「不然,不然我一定——」
他凑近莫言耳边浅浅吐了几个字,温热气息。
楚穆看到莫县令的身体明显颤了一颤。
放开手,胡一刀又是那个痞痞的胡一刀。
他把双手抱在脑后,漫不经心地问
「那么,我可以提我的遗愿了么,大人?」
「……请说。」
胡一刀缓缓牵出个笑,几分不忍几分残忍。
「行刑那天,我要你监斩。」
我要你看着,我死。
最后那天夜里,莫言起身给他开窗子。迷迷糊糊还在想莫吵着楚贤弟。打开窗的一瞬间却愣住了。
他没有穿外衫,裤脚沾了些暗红的痕迹。办案那么多年,莫县令又怎么闻不出他身上的血腥味。
却还是像往常一样,把他让进来。
那晚山贼头子很沉默,难得的安静。莫言反而不自在起来。起身要去倒茶就被人抓了手腕
「借宿一夜,可以么?」
莫言松了口气
「你哪次不是要闹到天亮,也没见你这般客气。」
握住的手却没有松开。
莫县令微惑地抬头,随即惊讶地睁大眼。唇上的触感,温热得不真实。
只是一瞬间,胡一刀转回身,极速度地爬上床然后刷地拉开被子蒙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