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霜毕竟是姑娘家,说起这些时流露出深深的厌恶:“后来椒房殿便派人将宁妃接了过去,对外说是遇刺受了惊吓,我只来得及传出遇刺的真相,便跟着回到了椒房殿,不想竟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严半月立刻敏感道。
“应该就是贺定,宁妃的堂兄,我偷听到太皇太后正在训斥他,说他不顾大局,险些坏了大事,但贺定的态度十分不恭敬,而太皇太后也背地里给宁妃灌药,似乎他们的同盟也不是那么稳如泰山……“
“而皇上何时进的椒房殿起初我并不知道,一开始听到皇上遇刺的消息时,我曾经联系过哥哥,”绿霜看了□□一眼,眼里显露着小女孩对兄长的依恋,“哥哥让我稍安勿躁,等候主上吩咐,昨夜事发以后,刚搬回椒房殿我就在给宁妃煎药的小厨房里看到了用木炭画在灶台边的杜鹃鸟。“
绿霜第一反应是有人在试探她,于是并未立刻回应,而是开始秘密观察椒房殿中人,很快她就有了发现,永安王世子身边的一个老宫人有些古怪,今日白天曾频繁出入小厨房,绿霜思来想去,才发现了端倪。
“是眼睛对么?“严半月突然道。
绿霜点点头,拉扯到伤口痛得皱眉:“皇上精通易容术,已经做得非常接近一个老者的容貌神态,连同眼皮也松弛下垂,但皇上的眼睛本身确实太过出众,难掩光芒……”
严半月假装没有注意到她言语中的倾慕,继续问道:“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发觉么?”
“应该没有,椒房殿里宫人众多,但皇上却让奴婢悄悄告知满顺,说他假扮的这个老宫人有问题……“
“你可说了?“
“皇上吩咐的事情,奴婢无权多问,方才在满顺送奴婢去太医院的途中,奴婢就说了,但奴婢告诉满顺,那老宫人像是鞑蒙国的人,这也是皇上的吩咐。“
“他为何要这么做呢?”严半月望向智清,智清显然也在思索此事。
“奴婢有个猜测,”绿霜继续道,“贺定虽在椒房殿中,但行踪诡秘,除了我偶然撞见,就再也没有露出踪影,太皇太后在椒房殿盘踞多年,悄悄建造重重密室,皇上让我主动暴露他,是否是为了让贺定现身?”
“不无可能。“严半月对这个身形娇小的女子早已刮目相看,不过能在椒房殿里独自潜伏多年,心智筹谋应该不凡。
“绿霜说得对,如果是其他地方混进了敌人还不需要贺定出手,但若是永安王世子身边的人出了问题,就一定要用最快的方式解决。”智清捻着手里的佛珠。
严半月想起贺定那诡异刁钻的剑法和破碎的染香玉,实在无法安坐:“大师,既然谢隐已经决定要和贺定正面一击,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悄无声息,您能否安排我进椒房殿,助他脱身?”
智清捻动佛珠的手停了,过了片刻,才站起来道:“既如此,你跟我来,绿霜你也一同。”
外面依旧疾风骤雨,智清提着灯匆匆穿过门廊,风卷起雨来淋s-hi了几人的衣衫,令人格外清醒。
智清推开一间僧舍的房门,点上了灯,随后进来的□□搬开了屋子里唯一一张木桌,撬开了一块地板,露出黑黢黢的一个地洞。
“这就是通往椒房殿的密道,尘封多年,上次为救谢隐脱困才重新打开,你若坚持要去,就从这里进去,密道那头是正殿左侧的一个寝殿,老僧少年时曾在那里住过,现在是什么情形老僧确实不敢肯定。“
“大师,您说的可是上次太皇太后逼婚,迷晕皇上和宁妃后送去的那个寝殿?”绿霜脱口而出,然后才惊觉失言,看了看严半月。
“应该是,那里现在如何?”
“奴婢就是刚从那里出来的,“绿霜看了看众人,”宁妃现在就住在那间寝殿里。“
严半月苦笑了一下:“那还真是冤家路窄,绿霜姑娘,麻烦您讲解一下永安王世子所在的位置。“
绿霜点点头,将椒房殿的布局、布防排班等情况都一一告知严半月,包括她所猜测的密室的位置等,事无巨细。
严半月听过一遍都记住了,换下光明卫的衣服,另着一身黑衣,对曾乙道:“曾兄,有劳你守在此处,我和谢隐从此返回的可能x_ing比较大,届时我已敲击地板为号,“严半月叩击地板,演示了两次,”其他任何响动都不要打开洞口,另外,□□师父,有劳你准备大量土石,一旦下面有人强攻,或者我和谢隐平安归来,立刻堵死这条地道。“
“是。“曾乙和□□异口同声道。
“智清大师,我这就去了,您千万保重。“严半月对智清道。
“万事小心,我们等你们回来。”智清将怀里的火折子递给严半月。
“是。“严半月跃下了地洞,摸索着点燃了洞壁上凿出来小洞里放置的蜡烛头,借着微弱的火光慢慢往前爬,离洞口越来越远,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让人觉得十分憋闷。
爬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严半月感觉地洞在慢慢向上延伸了,他摸索着洞壁,果然又找到了蜡烛,用火折子点了,查看四周,确实已经到了另一端的洞口——头顶上是一块木板,他刚想伸手去推动,便听到地面上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声,随后是女子的尖叫和吵闹。
看来是宁妃的寝殿无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天放假啦,庆祝一下~~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失心人
严半月耐心地听着外面的响动,一阵嘈杂以后慢慢安静下来,好像宁妃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她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严半月轻轻把木板顶起来一点,可以看到一点透进床底的光,外面的清晰了很多,似乎宁妃就坐在头顶的床边,用一种纤细的少女撒娇一般的声音在念着:“殊云哥哥,你在哪儿啊……殊云哥哥……”听得严半月心情复杂。
他正准备慢慢掀开木板出来,忽然听到宁妃发出如同被火烫到的惨厉哭喊:“你走!你不要过来!”然后是各种器物砸得粉碎的声音。
各种脚步声纷纷响起,有人在安抚,有人在打扫,凌乱不已,严半月趁着这时钻出来地洞,刚把木板改回去,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你们都出去!“
严半月顿时定住了,保持了一种随时出击的姿态,伏在地上。
贺定。
脚步声纷纷乱乱地离开了,只剩下一个人的脚步慢慢往床边走近,试探x_ing地喊了一声:“聘婷……“
床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宁妃畏惧贺定从而缩到了床角,发出受伤小兽一样的呜咽。
严半月克制着心中的无名怒火,压低呼吸,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被发现。
贺定慢慢靠近瑟缩在角落里的贺娉婷,想去摸她散落下来的头发,被她条件反s_h_è 一般地躲开了,只用惊恐的大眼睛看了贺定一眼,又马上避开了。
“娉婷,是我,我来看你了。“贺定的声音很温柔,但是在严半月听起来却觉得毛骨悚然。
贺娉婷依旧缩成一团,用胳膊把自己的膝盖牢牢抱住,手腕上是一圈因为用力拉扯抓握留下的伤痕,贺定于是想要看看她手上的伤,但她无比激烈地甩开贺定的手,用非常直接的眼神看着贺定道:“我只要殊云哥哥。”
贺定的表情一瞬间就变了,抬手一巴掌猛地扇在贺娉婷脸上,她立刻被打倒在床上,发出悲戚的求饶的声音,贺定立刻又后悔了,扑上去把贺娉婷强行搂在怀里,声音充满近乎扭曲的爱意:“我不是故意打你的,只要你乖乖听我的,我会对你好的……”
严半月听到此,已经完全忍不住了,即便贺娉婷再狠毒,他也不能坐视一个男人对女子做出如此暴行。就在他摸出怀里的金针,准备全力一击时,外面又进来了一个人。
“贺大爷,太皇太后急召!“来人是满顺,看来已经跟太皇太后禀报了绿霜的事情了。
贺定抱着全身瑟瑟发抖的贺娉婷不愿意松手,连看都不看满顺一眼,满顺急得声音都变了:“您快跟我走吧,等事情结束了,您带宁妃娘娘,哦不是,娉婷姑娘回去,怎么疼就行。”
贺定这才准备起身,又细细地嘱咐了贺娉婷一番,才跟着满顺走了,又有宫人进来整理,过了半晌,才灭了屋里的主烛,光线顿时暗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
严半月侧耳听了一阵,宁妃似乎是睡着了,他这才悄悄从床底滑出,衣服后背已经s-hi了一片。
屋里没有别人,他看了看更漏,估摸着绿霜说过的巡防时间,准备往永安王世子的寝殿摸过去,临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床帐里的人影,眼神俱是悲悯,轻轻说了一句:“好自为之。”
夜已深,太皇太后还盘坐在正殿上,后背挺得笔直,妆容发饰依旧整齐明艳满屋的烛火点得足够明亮,却照不透y-in郁的气氛。
满顺走进来禀报:“主子,贺定到了。“
太皇天后抬了抬下巴,满顺会意地退出来,带了贺定进来,贺定也不行礼,只欠了欠身道:“太皇太后有何吩咐?“
张太后也不在意,只沉声道:“永安王世子身边混进了j-ian细,请你马上解决掉。“
贺定有点不耐烦地往旁边的圈椅里一坐:“什么j-ian细令太皇太后如此紧张?”
太皇太后似笑非笑道:“鞑蒙国来的,恐怕与菩提院也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