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想帮他脱去外袍,却被他一把抱住手,弄得谢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半躺在床上,迁就他的动作,过了片刻,谢隐忽然觉得手背上有点冰凉的s-hi滑感,低头一看,严神医正在睡梦中砸吧嘴,嘴角还残留一丝晶莹的口水。
谢隐死命憋住笑,琢磨着这个事情应该可以拿来取笑严半月二十年。严半月还在谢隐手上蹭,蹭着蹭着好像发现不对,迷迷糊糊睁开眼,愣了片刻,伸手摸了摸脸,又定神看了看,这是自己的,口水?
抬头对上已经快憋笑憋死的谢隐,严半月嗖一下坐起来,用袖口抹了两下脸,结结巴巴道:“你,你笑什么?”
谢隐把手伸到严半月眼前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睡觉流口水流到我身上,不可以笑么?“
“胡说什么呢,“严半月还在挣扎,“谁知道你什么地方弄的水,不要诬赖我。”
“是么?”谢隐眼神里都是笑意,突然伸手沾了沾手背上的水迹,放在舌尖尝了尝,然后逼近严半月道:“就是你的口水。“
严半月的脸色立刻红得要炸了,扑过去抓住谢隐的手使劲擦,谢隐笑得滚倒在床上,任由他擦。
在回去的路上,严半月一直策马走在前面,一言不发,谢隐就好笑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看见大营的旗帜,谢隐才突然“哎哟“了一声,严半月果然停了下来,仿佛犹豫了片刻,才调转马头回来。
“你别装死了。“
“我又不是装给你看,这会儿回去这么多人都能看到,不能太生龙活虎吧。“谢隐说着从马上翻下来,抬头眼巴巴地望着严半月。
后者硬撑了片刻,还是下了马来,扶着他,两人慢慢往军营走,马匹安静温驯地跟在两人身后。
果然一进入巡防士兵的视线,马上有人冲过来给皇上请安,关切龙体。
“不碍事,严神医说出去走走有助于恢复。“谢隐有些虚弱地说道。
严半月按捺住内心想翻白眼的冲动,一副温良恭俭让的神医形象在一旁点头。
回到中军帐,嘲风早已在帐外等候,见两人回来才松了口气。
“启禀皇上,尉迟将军有消息传来,红色火漆。“嘲风递上火漆封印的书信,脸上俱是兴奋。
姜朝军中来书,凡战胜或喜讯消息俱用红色火漆印,战败或噩耗俱用黑色火漆印。
谢隐面不改色地拆开书简,大致浏览之后就递给严半月道:“确实是好消息,尉迟戟已经攻下吴国都城,围住吴国皇宫,待朕亲临。”
“你打算如何处置吴国皇族?”严半月问道。
“自然不能杀之,不过皇族人数众多,若是软禁起来,还得耗费大量财力花费,不如让他们自力更生,过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所以,我们现在要拔营去和尉迟将军汇合了么?”
“嗯,嘲风,安排下去,明日清晨,拨五千兵马留驻,其余人跟朕一同前往,另外,朕有旨意给薛凛,今晚务必送出。“
“是。”
严半月正看着那信件出神,谢隐道:“想什么呢?”
严半月摇摇头道:“觉得好像太容易了。”
“什么太容易了?”
“感觉是我们出去闲逛了半日,喝了顿酒,回来就已经可以入主他国了。”
谢隐一笑道:“觉得不真实么?其实我也未曾想到会这么快,但也许真如今天那个老板娘说的那样,吴国多年疏于整理,积贫积弱,换一个天地也许不是坏事,但你要相信,前线战事不是儿戏,是非常惨烈的,而我只希望这样的战事越少越好。“
严半月忽然想起了墨棠曾经说过对谢隐的印象,心里一阵激荡,上前抱住谢隐,对他轻声道:“能做到此的,除你以外,再无别人。“
谢隐用力回抱着严半月:“你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
“没关系,我陪着你。“
第二日清晨,谢隐便带着部队出发,与尉迟戟的大军汇合。到达之时,尉迟戟已率部众出城迎接,一时间,姜朝大旗处处飘扬,谢隐身着银甲立于马上,接受部众山呼海啸一般地“万岁“呼喊。
在那一刻,严半月深深地觉得,此人并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社稷和黎民,他真正适合的地方就是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想到此,严半月有些黯然,想从人群中退出去,却看到谢隐突然对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做了一个动作:一只手按在胸口,然后五指聚拢,好像在握住什么。
严半月知道,那是已经粉碎的并不存在的染香玉,周围的声音一瞬间仿佛都消失了,天地之间只剩他们两人遥遥相望。
吴国皇帝已经在城破之时,手刃爱妃后饮鸩自尽,其他人被尉迟戟圈禁起来,等谢隐发落。
待谢隐以皇帝仪仗进入吴国皇宫之时,到处可见散落的金银细软,不少宫人侍卫趁乱逃命,一片混乱。
“传朕旨意,吴国旧部无需慌乱,只要安分投降,便不受牵连,但若有趁乱打劫者,就地处决,先去吴国祖庙。“
“是。”尉迟戟猜不透皇帝陛下的心意,只好乖乖带路。
严半月却深知谢隐的心情。
到了吴国祖庙,谢隐下了龙辇,庄重步入,并命嘲风送上一柱香,代替自己c-h-a在了密密麻麻的吴国历代皇帝面前。
谢隐才道:“吴国各位皇帝,朕乃姜朝第七代帝王,谢殊云,今日入主皇宫,来此是为向各位告知,吴国从今不复存在,各位的牌位,会让昔日皇族带出去安置,不会有所损毁,而这片土地上的子民,一旦纳入姜朝治下,朕当一视同仁,令其安居乐业,福泽子孙。”浑厚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颇显威严。
从祖庙出来,谢隐对尉迟戟道:“我已传信给薛凛,让他尽快组织人过来对前朝官员进行考核,合则留用,不合则贬斥,在此之前,所有事务由武官暂代,记住,约束下属,不可劫掠。”
“是,皇上,您自己回去属下不放心。”
“你希望我放心,就留在这守好战果,我带一半部众回去足够了。“谢隐拍拍尉迟戟的盔甲。
尉迟戟只能道:“属下领命!皇上万事小心!”
谢隐深深点头道:“幸有尉迟卿。”
于是,刚刚抵达前吴都城的谢隐又马不停蹄地班师回京,大部队行军速度有限,二十天后才进入京城管辖范围。
这期间,薛凛的书信往来得更加频繁,椒房殿动作一波接着一波,令人目不暇接。除了宣称宁妃有孕以外,又有张太后斋戒数日,为皇上祈福的戏码,紧接着贺之光又病愈复出,以首辅之名压制薛凛,好在六部除兵部以外早已在薛凛控制之中,而兵部虽有一半兵符,但没有皇帝或者内阁全员的签发,谁也调动不了一兵一卒。
可能惧于罗冥深不可测的实力,菩提院倒是一片宁静,罗冥每天就陪着智清下棋打发时间,甚是无聊。
一切看起来都为谢隐回宫铺平了道路,但就在大军驻扎京城外,谢隐准备入宫时,一队光明卫带来了内阁书函,称疑心谢隐身份有诈,万死也要冒犯验明正身。
嘲风看了看送信的一队人马,自己竟一个都不认识,看来椒房殿对光明卫的渗透很快。
嘲风道:“内阁书函需由所有内阁成员签署方能生效,这上面为何没有次辅薛大人的签字呢?”
带头的统领冷冷道:“薛大人不慎遭遇意外,现昏迷不醒,无法入朝,有其他大人的签署一样生效。”
嘲风心中一惊,难道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否则为何无人通报,正在惊疑不定之际,突然一声喝道:“把这些乱臣贼子拿下!”
周围立刻涌出大批刀斧手、强弓手将这一队光明卫围了起来,一行人顿时慌了神色。
谢隐悠悠然走进来,拿过嘲风手上的内阁信函道:“造假功夫不错,连嘲风都差点上当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雷火管
嘲风不明所以,只得道:“请皇上明示。”
谢隐捏着那一纸帛书,轻飘飘地抖了抖:“内阁所用正式公函,均以特殊技法织成,看似平常,实则内藏玄机,在每纸帛书里都会在中心嵌入纵横两条金线,只要放在透光处,就能一目了然,而这个,没有。”
嘲风接过帛书,对着天光一看,哪有什么金线。
那统领慌了,忙道:“这确实是贺首辅亲手所书的帛书,怎么可能有假?”
谢隐怒道:“朕乃姜朝正统、天授之命,又如何有假?尔等谋逆之心昭然若揭,嘲风,彻查此事,缉拿贼首及党羽,严惩不贷!“
“是!”嘲风一脸y-in沉,让侍卫把这些人全部押走了。
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严半月这才问道:“果真有什么金线么?”
“当然没有,“谢隐笑笑,“内阁每日要签发那么多文书,哪有那么多讲究,不过薛凛的事情确实太过突然,也不知他伤势如何。”
“要不,我先进城去看看,若他真的伤重不治,你可是折损一员大将。”
谢隐默然不语,显然不愿意严半月以身犯险,上次鞑蒙国的事情,他至今心有余悸。
严半月自然知道谢隐的想法,只得耐心劝道:“这次和上次不同,我是去治病疗伤,不必斗智斗勇,这次也没有贺定,不会再让人把我吊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