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久蹲下-身来,冷笑着看着这个伤心欲绝的男孩,低低的问道:“为什么要抛弃她?”如若不是这个男人负心寡情,那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少女怎么会走上绝路?想起当初惊鸿一瞥看到的半截皙白皓腕,他就忍不住心痛。
说他矫情做作也好,说他怜香惜玉也罢,他是真心放不下那个满腹怨念死去的女孩,那是一条本不该如此过早凋零的生命。
郑飞扬哽咽着抬起头来,猩红着双眼,拳头紧紧的攥在身侧,咬着牙沙哑的说道:“不管你信不信,当初最先说分手的是苏童,不是我。”
姬久怔忡了一瞬,随即面色阴沉下来,倏地一记重拳击到郑飞扬脸上。在郑飞扬未反应过来之前,反手将他掀翻在地,摁压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眼底布满浓重不散的阴霾,“如果不是你抛弃她,她又怎么会去死?恩?你当我三岁孩子那么好哄吗?撒谎也不看准对象。”推卸责任的男人比见死不救还要无耻。
猝不及防被凑倒在地,郑飞扬也恼怒着挣扎着撑起身来,一边试图还手一边高声咆哮,“她怀着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会不要她?我想跟她结婚的!”
“你说……什么?”姬久愣了,满脸的不敢置信,听到的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傻了,扬起的拳头迟迟没有砸下去,僵在了半空中。
夏枯槁闻言也拧紧了眉头,缓步走过来,将姬久从郑飞扬身上拽了起来。姬久还兀自发着傻久久回不过神。
郑飞扬捂着刺痛的双眼瘫软在地,唇瓣被他自己咬地鲜血淋漓,嘴里嗫嚅着低语道:“我接了很多私活,可以养她和宝宝的。等攒够了钱我就带她去领证,我会好好照顾他们娘俩。为什么她不等我?为什么?我是真的爱她啊。”
夏枯槁看着郑飞扬濒临崩溃的脸沉郁了眼眸,淡淡地在姬久耳边说道:“他说地是真话。”
姬久闻言木然的侧首与夏枯槁对视了一眼,又梗着脖子转过头去看自言自语形同疯癫的郑飞扬,终于松开了愤怒的拳头,紧抿着唇不再开口。
第二十一章
苏童死了,带着肚子里未及三个月的孩子离开了人世。
郑飞扬疯了,时时刻刻惦记着他有妻有子,时而欢笑时而痛哭,精神抑郁的常常控制不了寻死的念头。不得已,学校只好给他办理了休学手续,让他的家人把他接回家去静养。未尽的学业也只好被迫中断了。
但是姬久知道,郑飞扬并不是真的失去了理智,只是无法接受现实而已。
那一晚声嘶力竭的凄伧嚎哭后他终究还是被心魔压垮。失爱之痛,成了他摆脱不了的梦魇。
无论郑飞扬所言是否属实,真相早已不得而知。悲剧已然造成,再也无法挽回。
最终的结局还真应了当初姬久的那番话,郑飞扬他不得善终。
郑飞扬被接走后,寝室里又恢复了三人组,只是往日里满面愁苦的苗栗如今也愈发沉默了。他并不清楚那晚到底在室友们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眼睁睁地看到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日渐虚弱颓败,他就觉得曾经一味责怪郑飞扬作怪的自己自私卑鄙到了极点。
夏枯槁倒是和平常一样,谦和有度落落大方,婉拒了学生会的邀请依旧每日里操心着姬久的午饭下午的点心,日子过的一如往常。
姬久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偶尔逗逗苗栗,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捧腹大笑。
就连苏童自杀的事情在热议了几日后,因为郑飞扬被送走而渐渐失了讨论的意义。没过几天,新的八卦出现,好像就再无人记得这码子事了。
人,本就是善于遗忘的动物。
红砖楼一直没有再开放,据说是因为校方终于决定将那里拆除重建,让所有的教学楼都统一起来,争取在下次市领导来指导工作时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良好景象。
苏童头七这天,姬久和枭湛再度造访了这栋即将被改头换面的老楼,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的又一次碰到了乔亦。
这一次却是乔亦先发现了他们,挺拔的身影转过身来徐徐而立,慈爱温和的微笑着。
“乔老师好。”姬久背着大背包,难得的穿着妥帖,简单的黑衣黑裤是对死者的尊重。
枭湛略微颔首,俊美的脸上半点笑意也欠奉,却规矩的按照姬久的要求换上了适宜的衣服,此时一身现代打扮看上去干练许多,桀骜不驯的气质倒是分毫未变。
乔亦倒是对枭湛的冷脸习以为常了,回以一笑后复看向姬久,面色平和,“姬同学也是来送苏童一程的吧?”
姬久默默地点了点头,脸色平静,将带来的祭拜之物安静地摆了一地。他想用常人的方式为死者祈祷,而不是以巫师的身份来做法式,这也算是捎带上了郑飞扬的心意吧。
“我代苏童的父母谢谢你了。”乔亦半蹲着身,就着燃起的香烛点上了三炷清香。
姬久很想说声‘不用客气’,可是终究还是觉得太过矫情,只好默默地烧着钱纸没有吭声。
檀香的气味幽雅深沉,在夜风中缓缓地晕散开去,衬出夜色的萧瑟与苍凉。除了苏童的亲人,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乔亦与姬久还记得那位笑容温婉的少女了罢。
就着忽明忽灭的烛光,乔亦慢慢地数着三张黄纸扔进火堆里,鬓发的白丝衬得他格外苍老,眼底眉梢掩饰不了隐隐的倦意与疲惫。
“这里在十年前也曾经有个女孩儿自杀身亡。”乔亦忽然低低的如此说道。
姬久还沉浸在机械的焚烧纸钱的动作里,闻言不禁回过神来看向了乔亦,眉头一纠,“当时是怎么回事?”不知为何,他的胸口升起一阵说不上来的烦闷,心下惴惴。看着随风摇曳的烛火莫名的感到心慌意乱,开口询问时口气都带着点急迫的意味。
乔亦没想到随口的一句话竟然引起姬久如此强烈的反应,不禁有些错愕的回望过去。良久,才轻轻拍了拍姬久的额发,颇有些无奈,“你啊,还真是好奇心重。”
姬久微微有些赧颜,但是脑海里总有个声音在催促他继续问下去。
忍住了羞窘,姬久故作天真状闪烁着双眼看着乔亦,满眼的期待,“我确实挺好奇的啊,乔老师你跟我说说呗。”
乔亦无可奈何的淡笑起来,布满细纹的眼角盯着火盆里微弱的火光隐隐有些出神。瞳眸黑如子夜,幽深地凝望不到底,温煦的中低音娓娓道:“那时我还只是个助教,那个女孩儿是个艺术生,家里挺有背景。模样生得标致,舞跳的极美,是很多男孩儿的梦中情人。后来吧,听说她跟一个家境贫寒的男孩儿处了对象,谁都不看好他们俩,但是直到快毕业了他们都还在一起没有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