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本分!”盛烟勾了勾嘴角,抬起头瞥了她们二人一眼,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笑道:“所以,严妈妈这些年的苦劳,大夫人定当是牢牢记在心中的吧……哦,对了,还有易妈妈,我先前只以为,易妈妈是掌管零陵轩外阁事务的妈妈,但其实,您也是大夫人跟前的红人哪。”
易妈妈一时腿软,只得忐忑答道:“十少爷说笑了,奴婢确实只掌管零陵轩外阁的事物。”
盛烟“咦”了一身,从几案边站起了身,手中像是握着什么,走到她们跟前,轻声笑道:“我看不止于此吧,两位都是大夫人跟前的心腹……不但管着零陵轩内部的琐事,还十分关切其他房的下人们……不然,你们为何会与五姨娘的那位贴身婢女……在深夜的废弃园子里会面呢?”
一听这话,严妈妈的身子顿时抖索起来,神色慌张地弯下了膝盖,勉强才镇定下来,回道:“十少爷是哪里听来的闲言闲语,这种事儿只怕是多嘴多舌的丫头婆子嚼舌根,哪儿有的事儿!”
“是,是,这种事从未有过。”易妈妈也跟着接腔。
盛烟笑着挑了挑眉梢,轻描淡写地说起当晚自己看到的情景,“哦?可你们当日把那个婢女扔进井口时,所说的话,与今日所言可是相差极大呀!怎么的……敢对主子有所瞒骗么?可知……这是何罪啊?!”
严妈妈全然没料到盛烟会看到那一幕,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俯首道:“十少爷饶命,那那是……那日是易妈妈错手杀了人,奴婢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就给他出了主意,让他把尸首扔进了井里!其余的,其余的……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啊!”
易妈妈跟着也跪倒在地,惶然地回道:“十少爷开恩!这事儿说来是奴婢无意为之,那小妮时常来府里来探望奴婢,虽说是探望,但每次都是来要钱的……奴婢,奴婢看在家里与她与几分亲戚关系,就时常会给些银子她花,谁知她不知节省,把奴婢当做了钱袋子,又来讨要……当日奴婢不愿给她,争执之中就错手把她推倒在地,岂料她的头撞上了石头,就这么死了!”
呵,好极,这两位妈妈的头脑都是转的快,小小的算盘打得啪啦啪啦响。
如此错手杀了人,易妈妈只要在大夫人面前认个错求个情,就这么揭过去也并非不可能。毕竟官府也不愿管世家大宅里的这等闲事,错手杀了个丫鬟罢了,在这些官老爷眼里,根本稀松平常。
但盛烟不准备让她们就此混弄过去,忽的抬高了声调,慢声道:“如此说来,只是错杀。可惜的是,易妈妈你杀了谁不好,杀了五姨娘身边的贴身婢女,可知这婢女死后冤魂不散……曾托梦于我,送给了我一件不得了的东西?”
深宅大院的妇孺大多信奉鬼神之说,拿这个来吓唬她们,是最管用的。
就见易妈妈一张脸霎时惨白,瘫软了身子,“十少爷,您……您别吓唬奴婢。”
盛烟静静弯起眼角,负手在两人面前踱起步子,“这等事若不是冤魂作祟,我还真不敢相信……这样东西,因何会出现在我的枕下?”
他慢悠悠摊开手,露出了掌心的双鱼佩。
“这,这……这玉佩怎么会?”严妈妈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眸子里立时填满了忧惧与恐慌,心里揣测盛烟是用了不得了的手段得着了这玉佩,但她们竟然半点风声都不知道,如今他拿出此等证据,还不知是否知道了内里的秘密……这可如何是好?
大夫人那里又该如何交代?
严妈妈只得拉着易妈妈叩首在盛烟脚下,坦白道:“十少爷,奴婢知错了!这玉佩……不知这玉佩,您是否……”
“是否有打开过么?”盛烟的话在两人耳边似惊雷般炸开,“我说过了,那个婢女只怕是知道我当晚看到自己被扔进了井里,所以才化作冤魂托梦与我,不但送来了双鱼玉佩,还告诉了我……打开它的法子。”
此话一出,严妈妈是彻底蔫了,跪倒在地不敢言语,满身的冷汗形如瀑布。
易妈妈更是抖如落叶,趴在他脚下,额头快贴到了地上。
盛烟暗暗冷笑,收起玉佩在袖子里,又道:“五姨娘当年知道的事儿,现在我也都知道了……两位妈妈怕是脱不了干系。这东西一旦我呈给大老爷,你们可知会有何种下场?”
大夫人是龙家的主母,娘家背景深厚,论起来丝毫不比龙家差,她再狠毒毒辣也仍然是主母,想要大老爷休了她基本不可能。况且这事儿传出去是天大的丑闻,大老爷见了证据压下去的可能性最大。然而,为了安抚众人,大夫人把一干过错都推诿给下人,再杀一两个以正视听,便是她们最有可能面临的下场。
严妈妈和易妈妈甚至大夫人的脾性,连忙给盛烟磕了几个头,期期艾艾道:“求十少爷饶了我们老婆子二人吧,这所有的事……都是听命于主子,奴婢们不敢不从啊!”
好一句听命于主子,就把所有的罪责给撇清了?
这帮凶要清楚,罪魁祸首自然是更加不能放过的。盛烟眸子一冷,先不问其他,只道:“我要你们一句实话,四姨娘当初病的那般重,大夫人可有派人过来……动过什么手脚?是你们之中的哪一个?”
严妈妈想了想,赶紧摇头道:“四姨娘的确是病死的,与人无尤。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盛烟紧攥着拳头,可别让我知道,大夫人与亲娘的死真的有关!
“只不过,大夫人有交代给四姨娘看病的大夫……”严妈妈战战兢兢说道:“方子无需认真开,也未曾对症下药,只是最平常的伤风药喝着……于四姨娘病情并无有益但也无害罢了……”
说到最后,看着盛烟越来越沉静的脸色,严妈妈再也不敢说下去。
盛烟就像一尊玉竹站在原地,坚韧光洁,良久都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有眸子散发着冷冽的寒光。
……好,很好!
盛烟又问了她们几句话,让她们先行离去,“若是不想死,今日之事该烂在你们的肚子里……”
“是,是!”严妈妈和易妈妈点头如捣蒜,虚软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