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方萌面色和蔼,心里却有些阴郁:方耀这孩子,什麽时候变得这麽爱撒谎的?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而方耀,心里嫉羡懊悔
酸涩,更感到一种强烈难言的孤独。低头默默走进了琴房。
方耀和方萌陷入了冷战。方萌不再一看到他就亲热地贴上来,而是露出困惑又疏离的眼神。方耀觉得这样也好,反正他本来就很
讨厌这个烦人的小拖油瓶。他把之前方萌送他的那些棒棒糖都还给了他。当时方萌讶异地叫了声“哥哥?”,方耀没有理他。
星期天方正依约带方萌去动物园玩。方萌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堆零食,装满了他的小书包。一下车就迫不及待跑出去,在园门口的
空地上转着圈开心地喊:“春游,萌萌也来春游,呵呵呵……”清脆的笑声宛若银铃。方正见他这样,心情也轻快许多。
抱着孩子看了老虎狮子黑熊斑马,方萌兴奋得一路欢叫。到了看长颈鹿的地方,他的视线先被一旁的冰激凌摊吸引了。“爸爸爸
爸,我想吃那个。”
“好~”方正宠溺地笑,带他过去买了个草莓味的甜筒。转过身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高大身影,心里一沈。
“呵呵,你也来这里玩?”那人笑得自然。方正只当没听见,脸皮却有些烧。
方萌舔着的冰激凌化了一些掉在衣襟上,方正连忙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帮他擦。等他抬头,对方已经没有在看他了。一个十六七岁
的俊美少年被他搂了过去,正拿着一个甜筒给他吃。那人低下头去的时候,少年却调皮地把冰激凌抹上他的鼻子。
方正瞪得眼睛发痒,心里盘算着该不该报警把这个拐带未成年人的流氓抓起来。此时游风佯装生气拍了一下少年的屁股,少年嗔
笑着捶了他胸口两下,随後挽起他的手,两人亲密地朝前走去。
“爸爸,我要看长颈鹿!”方萌吃得像只小花猫,一手拿甜筒一手指前面。方正抽了抽嘴角,拿纸巾帮他擦脸。“我们先去假山
那边看猴子好不好?”
“不嘛不嘛,爸爸你看,长颈鹿在吃东西呢,好~可爱哦!爸爸我们过去嘛,我要喂它吃冰激凌!爸爸~~~”方正被缠得没法,只
好说:“长颈鹿不能吃这个,会拉肚子的,别乱喂知道吗?”“哦……”
方正抱着孩子过去,不知怎的有些紧张。知道那两个亲亲我我的家夥就在不远处,心里说不出的别扭。这些天他一直想把那个荒
唐的晚上忘干净呢,此时更不敢去回想。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哇~~爸爸快看,长颈鹿在亲嘴耶!”方正抬起头,只见露天大围栏里有两只长颈鹿正交错着脖子,亲昵地彼此磨蹭。其中一只
凑到另一只的吻部嗅了嗅,随後舔了舔。另一只嘴里正嚼着什麽,不一会也伸出舌头舔了舔它。
身边的人群热闹起来,大家纷纷嬉笑议论着。方正耳尖地听到一声低沈富有磁性的笑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人在人群的
最外层,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低调的亲密。游风附在少年耳边说了句什麽,少年立刻红着耳根打了他一下。游风爽朗地大笑,不经
意抬起头,对上方正的视线。方正吓到一样立即扭过头,心脏一阵失速地乱跳。
05、
从动物园回来,方萌开心得静不下来,戴着方正买给他的海狮鼻子卡通眼镜(海狮表演的纪念品),一进家门就兴冲冲疯跑上楼
。方正在他後面喊了句“慢点,小心摔跤”,笑着摇了摇头。
方正回到自己房间坐下,舒了口气,紧张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刚才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跟他的小情人兜兜转转,虽谈
不上一路尾随,却每隔一两站就能见到他们。末了在停车场还打了个照面。那人“友好”地跟他微笑致意,好像他们是正经来往
的朋友似的。
不过从头到尾都是那人热脸贴冷屁股。那张许多人眼里痞痞帅帅的笑脸,他可是怎麽看都不顺眼。方正一直知道有这麽一种人存
在——游戏花丛间,片叶不沾身。他们走马灯一样的一段段,十有八九算不上爱,可他们成天做的,不就是恋爱中人所做的事?
做爱,相伴,吵架,和好,分手,开始新恋情……为什麽真正守护着爱情的人,反而更寂寞呢?真心的坚持有时候像极了虚伪的
镣铐,没心没肺反倒容易快乐。
可时间是最不等人的。常常许多问题还没有答案,各种纷至沓来就会推着你走,逼着你跑。喘着粗气跑出一大半人生,回头才发
现足迹已经模糊,回忆却异样贫瘠。方正对“那种人”是百分之百鄙夷加不屑的,却不得不承认他们有着更丰富的人生。那样的
生活会是什麽感觉?会比现在快乐一些吗?他不认同,却难免会有猜测。
不过他的宽容与好奇心也仅止於此了。彼此泾渭分明,品评观望一下足矣,他才不会傻得去跨过那条河。不说别的,对自己就无
法交待。现在的生活不算十全十美,但心里是安定满足的。他只想做好该做的事,守着儿子,守着心底那份爱……
正想着至爱的妻儿露出微笑,方萌推开房门一耷一耷走进来了。不似刚才的兴高采烈,显得过分安静。仔细一看,眼圈还是红的
。小家夥闷声不响走过来,爬上方正的腿,伏进他怀里,便不动了。方正有些疑惑,等着他诉说委屈,然而此时的静谧有一种别
样安详的美好,让他不忍打破。便搂着孩子的背无声安抚。
方耀站在半掩的门外,手里是被他扯掉了海狮鼻子的卡通眼镜。
刚才方萌不计前嫌来找他玩的时候,他其实很开心。可是看着那只欢快的小鸟在眼前一个劲地啾啾鸣唱,天真的笑颜却明媚得有
些刺眼。於是当小孩大方地把自己爱不释手的海狮眼镜借他“戴一下”的时候,方耀手上一个没忍住,就……谈不上有意,也非
全然无心。并无多少愧疚,只是一时强劲发作。“欺负就欺负了,我就是坏,怎样?”然而当他对上小家夥伤心又震惊的眼神,
方耀突然意识到,他随手轻易毁掉的,是自己失而复得的信任。
心疼与懊悔一下子填满了心坎。追上去想说,我会修好的,修不好我存钱给你买个新的。萌萌,以後还跟我玩好不好?哥哥疼你
,再也不欺负你了……可是房间里那对父子静谧相拥的画面,让他涩然失语。他从未如此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在这家里是个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