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已经做了皇后,不是王爷能留住的。”
“我不知道……小玉,你说我……为什么一开始不把他留下呢……”
小玉在迎州的时候听齐王说起过这件事,此时也只能无奈地回答:“是您的注定是您的,不是您的也强求不来,王爷,您就忘了他吧……”
沈映望着小玉,凄然一笑,摇了摇头。
“谈何容易……”
皇后这回是真的重病不起,就连太医们也束手无措。
“旧疾未愈,又急怒攻心,皇后本来就身子弱,这回恐怕很难熬过去了。”老太医战战兢兢地对皇帝说。
沈黎昕在外面发了一通脾气,看着一群太医趴在地上各个哆哆嗦嗦噤如寒蝉,只觉心中烦躁不安,便不再多说,转身进了寝殿。
少年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灰败,一动不动的样子让沈黎昕以为那人已经死了。他连忙快步走过去握住搭在被子外面的纤细手臂,触手一片冰凉,沈黎昕心惊胆战地伸手去试探少年的鼻息,呼吸还有,却微弱极了。他怔怔地望着昏睡的少年的脸,不敢相信下午还跟自己说话的少年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想到这里,沈黎昕感到胸口一阵绞痛。他定了定神,伸手轻轻覆上少年的额头,俯身吻上少年毫无血色的唇。
“你不是一直很听朕的话吗?朕不许你死,知道吗?”
然而却没有回答。
第三十四章:进宫
沈黎昕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是年幼时独居太子天华宫时的寒冷寂静,一会儿又是少年时独登朝堂的惊恐茫然,转眼间眼前的一切消失不见,他整个人渀佛置身于一片如墨汁般沉重黏腻的黑暗中,动弹不得。他挣扎着想逃出这片黑暗,迈开腿跑了几步却发现自己仍在原地。莫名的害怕如潮水般涌上来,他环顾四周,到处都是黑色,自己置身于黑色的汪洋大海中,似乎随时都会被吞没。
然后一束光线将眼前的黑幕撕开裂口。一个穿着布衣的漂亮小孩子出现在身边,个子还不及自己腰间,却抓着他的袖子,仰着头,晶亮的大眼睛里带着认真和期待。
他听见那小孩子对他说:“哥哥,你会保护我吗?”
他想开口说话,用力想喊出来,可他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心中一个声音告诉自己,那孩子并不是在跟你说话。
他恍然,自己的确没有这么小的弟弟,可自己却见过这样一个孩子。
是谁呢……
小孩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生了一张雌雄莫辩的绝色面孔,笑容像春日的阳光般灿烂温暖。
他上前一步抓住少年的胳膊,想对那少年说“我会保护你”,但是张开的嘴中发不出声音。
那少年对他笑着,原本灿烂的笑容渐渐变得凄然,他喘着粗气,用力大喊,仍然什么声音都没有。
眼睁睁看着那单薄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他走过去想将其揽入怀中,却扑了个空。
触手可及的是一片虚无。
什么都没有了。
身边仍是一片黑暗。
猛然惊醒,由于侧身躺着的缘故,他感觉呼吸有些不畅。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昏迷不醒的少年的脸。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探那人的鼻息,仍然若有若无,却并不是消失得一丝不剩。
他松了一口气,翻身从床上爬起来,身上早就被冷汗浸透,之前被压着的胳膊有些发麻。
外面天色蒙蒙亮,寝殿角落的长明灯发出昏黄微弱的光亮。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事实上他不敢睡去,生怕一觉醒来发现那人会离他而去。在漫长寂寥的深夜,他曾长时间地凝望着那人沉睡的面容,心里有些懊悔地想到如果那人仍旧下落不明,或许自己还能憎恨那人的不辞而别和不守约定,他宁可没找到那人,或许还能自欺欺人地以为那人薄情寡义欺君罔上。
然而事实却是,那人却在自己面前呕血昏迷,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对自己说,并且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想到这里,他就感觉心中一阵没由来的绞痛。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对那人的恨意更多还是悔意更多,他却不甘心就此放手,哪怕听那人当面对自己说一句“不”,也好过只能守着那人沉睡的样子独自心痛。
沈黎昕怔怔望了半晌,恍然间听见外面王福低声道:“皇上要起了吗?”
“嗯……”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沙哑地连自己都辨认不出。
再次依依不舍地望瞭望少年,手轻轻划过那人冰冷苍白的面孔,沈黎昕叹气,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宫人们走上前,仔细地为他穿上玄色龙袍,王福见沈黎昕面容憔悴,眼底一片乌青的阴影,再转头看向龙床上一动不动躺着的少年,心中叹气。
“皇上,奴才听说之前张榜寻医的确找到不少民间医术高明的人,如今皇后病重,太医们也束手无措,是否可以把那些民间高人召进宫中为皇后诊病……说不定有用……”
王福说着说着,越发没了底气,便抬起头看向皇帝。没想到皇帝也在看他,尽管面无表情,却让王福浑身一震,双腿不自主地跪在地上。
“你是说,找那些民间高人给皇后治病?”
“……奴才只是随便这么一说……皇后千金之体,哪能让那些人近身……”
许久,头顶传来一声叹息:“都这时候了,还哪顾得上那么多……王福,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让那些民间高人,为朕的皇后诊病。”
“遵旨……”王福擦着冷汗,战战兢兢道。
唐梓赶回京城这天正好是小年。马车停在离齐王府不远的街边,一身青色短衣的青年下了马车,随手丢给车夫一锭碎银沿着冷清的街道走了一会儿,远远的就看见齐王府的大门。只是这天,齐王府门口站着好几个士兵,却是他没见过的打扮。
唐梓心中奇怪,便没急着走过去,而是躲在石狮子后面朝门口张望。那几个士兵十分面生,看起来并不是齐王府的人。他在脑中搜刮了一下这种装束的出处,突然被自己想到的名字吓得一哆嗦。
那是皇帝的亲卫禁军。
自己一走就是十天,却没把师傅从山上请下来,回到京城却发现齐王府大门被皇帝的禁军把守,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安,于是转身拐进一条小巷。
王府所有的门都由禁军把守,唐梓在发现这个事实之后一阵阵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