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跟我说了很多事,从你们刚开始。”陈医生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在你还连吃饭的钱都没的时候,你坐在台阶上弹吉
他。那时候他就喜欢你了,他一直跟我说,他这种人很容易把自己逼进绝路的。”
命运的圈套,谁都在挣扎,牵线木偶一样。
“最艰难的时候都跟着你,不离不弃,他一直都喜欢你,于眠,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于眠安静的听着,沉默了良久,脸色却越发的苍白,他眼睛里泛着水光,再次开口的时候陈医生才发现他的声音整个哑掉了,暗
哑晦涩的声音勉强组成一句话,意味不明,“那不一样。”
他曾以为就算委屈自己也可以的,大约就是一辈子而已,怎么不是活,可还是不行。
感激和感情,说起来只差一个字,但到底是不一样的。
陈泽维去市里黎安那套公寓的时候,这个南方城市难得的下了很大的雪,每一步都会踩出一个很深的脚印。
黎安还是没有上锁的习惯,门就那么虚掩着。
他一个人窝在被子里,紧紧捂着绞痛的心口,看到有人进来的时候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在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又归于一片死灰。
陈泽维换了拖鞋进来,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仰头全灌了下去,黎安不管他,只自顾自的闭着眼睛窝在沙发里,死人
一样。
陈泽维又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茶杯触及玻璃的时候在安静的环境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声音,像一根被波动的弦,听到声音的
黎安这才动了动。
陈泽维伸手拨开黎安眼前长长的刘海,露出那张白纸一样的脸,“多久没吃东西了?”有些可怜的感觉,只是不知道在可怜对方
还是可怜自己。
黎安摇了摇头,他自己都记不清上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了。
于眠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祁浅也在忙着处理乐队的事抽不开身,也只有陈医生偶尔会打电话过来问候几声。
他本身是个孩子,心理又脆弱,根本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
一遍遍的,他听到有人在质问自己,你是在杀人,为了一己私欲而去杀人,杀人犯!
“很疼吗?”陈泽维问,声音轻的像是天国的死引,“哪里疼的最厉害?”
黎安还是摇头,声音像缺频的残缺音,“不知道,哪里都疼的厉害。”
“想解脱吗?”在黎安倏地睁大的眸子注视下,陈泽维递过去一个白色的小瓶子。
黎安勉强眨了眨眼看清上面的字,“杜冷丁。”他念出来,而后睫毛颤了颤,“止疼药?”他摇头,“我不需要止疼药。”
疼一疼就好了
“收着吧。”
陈泽维感觉自己的意识现在就像是游离于身体之外,他站在高空冷冷的看着那个自己,习惯了冲动的他从未如此冷静过。他清楚
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像以前很多事,走到这一步了,然后就这么做了,谁也不知道对错。
“受不了的时候你会用得着的。”
他的指尖看起来异常苍白,修剪整齐的指甲慢慢滑过原本就放在桌上的那个药瓶,硫酸苯乙!,抗抑郁药物。
陈泽维走了很久,黎安的意识一直处于混沌的状态,他给自己的药还是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没有吃,就像他自己说的,他需要
疼痛,这会让他感觉好过一点。
时间的流动已经不可察觉,是什么时候旋开瓶盖的时候黎安自己也不清楚,他只能记起自己似乎是开了电视,一把药片含着口水
被吞下去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
“于眠……”
那么近,却再也碰触不到了。
第二十五章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陈泽维正在收拾东西,看起来像是要出远门的意思,原本整整齐齐收在柜子里的零散物品都被重新整理
了放在一个小型旅行箱里。
东西不多,箱子也不大,正好。
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起,只能又重新回归平静,而后在间隔了大概有个两三秒钟后又不甘寂寞的叫了起来。
陈泽维把一本泛黄的乐谱收进便利袋里,然后平整的放在箱子里,最后仔细的拉上拉链,像是封存了所有的过往。
“喂?”铃声第三遍响起的时候,他终于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没觉得这次能打通,慌神了一会儿才回过开口道,“陈泽维,我是魏以宁。”
“我知道,什么事?”
魏以宁左手拿着话筒,右手似有若无的在面前的一份材料上画着圈,斟酌了好久的措辞,最后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直接讲出事
实,“黎安脱离危险了。”
“恩?”
“你应该知道他突然中毒的事。”
“我听说了,然后?”
陈泽维的声音听起来平仄无波,他确实收到了黎安突然中毒的消息,事情发生的似乎偶然而且突然,仔细想来却也是意料之中,
选择通常都是转瞬之间,一念起一年灭,如是而已。
“为什么要特意跟我说?”刚才收拾东西似乎让他有些累,在价值不菲的人工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太阳穴突突直跳。
闲着的那只手随意的翻弄着台历,已经是今年最后一个月份,还有几天就要到下一年了,这个台历也算是寿终正寝。毕业以来一
直都很忙,开始做音乐之后更是忙的几乎没有私人时间,其实自己一直都很想回去看看小时候那座小城的海的。总想着明天吧再
过段时间吧,却是从未真正回去过,现在想来,人生很多东西就是这样,看似在那里,咫尺而已,其实怎么都是碰不到。
他本来就没有感情的声音通过电流的处理更显的空洞,“因为我们是队友?那为什么不去跟于眠和祁浅说?”
魏以宁听着对面生硬机械的声调也不生气,用一种律师特有的冷静语气问道,“我就是想知道,他没能死成,你是觉得高兴呢…
…”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深沉的,像是无奈又似是惋惜,“还是遗憾呢?”
电话这头没有回答,只听得到一阵沉闷压抑的呼吸。
“陈泽维。”魏以宁继续说,“我知道你大学读的是医科,有些常识普通人或许会忘记,但你可是没道理记错的,”他停顿了一
下才继续,音调冷的出奇,“苯乙!混合杜冷丁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