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他呼吸的不太正常。
他危险的眯了眯眼,问道:“这段时间吃药了没?”
黎安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而后极缓慢的摇头。停顿了似乎有那么一两秒,他忽然抓住于眠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
进那人的肉里,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厉害,竟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就着本来跪坐的姿势仰头看着对方,声音都在发颤,“于眠,
我害怕……”
黎安有种极其不安的感觉,具体说不清楚,只是心里慌的很。
他有很严重的抑郁症,正常的时候阳光灿烂完全就是二十出头的人该有的激情,但平时越是表现的正常,一旦被点燃的时候发作
起来就越可怕。
于眠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直到对方能够顺畅的呼吸,他才推开那人,麻利的从抽屉里找出一个药瓶。黎安的常用药他这里也有
备份,于眠是个很利索的人,东西放的有条有理,找起来很快。
黎安吃了药很快安静下来,懒洋洋的抱着抱枕躺在于眠床上,于眠这时才问,“刚才你在找什么?”
黎安动作原本软软嵌入床垫的身体立时僵硬,用了好几秒钟才缓和过来,他没回答,反而一改刚才的窘迫和慌张,坐起来从自己
的皮夹里找出一张名片递过去,用一种听起来极其正常的声音说,“上次那个心理医生给我介绍过一位很不错的骨科医生,你朋
友的腿说不定还能治好。”
于眠也不逼问,只是眼神暗了暗,没说话也没接那张名片。
黎安说:“如果是我发现自己的故人过的不好,我也会很难过的。”
他一直擎着手,于眠也就接下了那张纸片。
黎安偏头看着他的眼睛,吸了吸鼻子,柔声说,“你难过我也会伤心。”
明明是相处几年里都很常见的场景,今晚却徒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尴尬来。
沉默蔓延开去。
于眠向来话不多,从学生时代起他就是那种笔头惊才绝艳口头笨拙枯涸的类型,甚至就连情话也只是那么几句,直白简单,却不
知在谁的心里生生扎根了十年。
这时候他也不说话,只是那么安静的,枯黄的床头灯映的他眉目模糊,剥离了白天那份精明冷然,隐隐透出一种骨子里的疲惫来
。
谁都不是铁打的,有些事从来不说出口并不代表不需要承受。
许久,于眠才站起来,拉了条毯子盖在黎安身上,说:“早点睡吧。”黎安还没来得及表态,就听他继续说,“我睡隔壁。”隔
壁是黎安的房间。
说完转身就要出去,被黎安一把抓住了手腕,主唱苦涩的声音传来,“于眠,你忘了我一个人是睡不着的。”
于眠脚步顿了顿,微微用力,想把胳膊从桎梏中抽出来。
黎安不依不挠,他力气虽然比不过于眠,但于眠总不能跟他来真的,一时间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于眠深深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哑,“你放开,我不走。我去倒杯水,你睡着了我再走。”
夜风透过窗缝渗进来,微微拂动窗帘,像是一下一下吹在心脏上,只觉得心口那处越来越冷。
黎安还是抓着他的手腕不放手,也不说话就那么抓着。
于眠只能由着他,自己在床边坐下来,暗沈的眼睛定定的打量着床上那人,半晌才突兀的开口,“下个周记得跟陈医生的约,会
好起来的。”
黎安闭着眼睛,所以也看不到于眠眼底的深沉,多少情绪压抑在里面,他不能说只能一个人受着。
“是不是我好了,你就要走了?”
“别胡思乱想。”
“我不知道,我只是这么觉得……于眠,我害怕,真的,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声音越来越轻,呼吸越来越沈,模糊的
意识中,他知道于眠离开了床边,他想伸手拉住离开的那人,却使不上力,只能任由自己渐渐堕入沉沉的梦境。
为什么一片黑暗中,只要听着那个人的声音和心跳就会觉得安心呢?
于眠从对方放松下来的束缚中抽出自己被抓的有些发红的手腕,他小心的把黎安的胳膊放进被子里,却在盖上被子的时候动作僵
了僵。
他注意到黎安半敞领口裸露出的胸口上有个小小的伤疤,准确来说是一个烟疤,用滚烫的还冒着烟的烟头直接按在皮肤上留下的
,于眠甚至都能回忆起那时肉体被灼烧而发出的滋滋声。
那是一个非常阴冷的冬日,大雪连续下了好几天,每一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感受的到那犹如刀子般的寒冷。那时的于眠却不觉得
冷,他正沉浸在大麻制造的幻象里。他对这种东西本身并无兴趣,用量也控制的很少,只是日子过的太艰难,完全没有顾阳的消
息让他几乎发疯,一点一点简直要把自己逼死。
黎安从外面回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十八岁的孩子选用了最极端的方法,他直接把于眠掺了大麻的烟头按在了自己胸口
。
于眠本质上是个很固执的人,认定了一条路便回不了头;某种意义上来说,黎安比他还疯狂,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稻草。
“两个疯子!”那时,黎安歇斯底里的叫着,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从那之后于眠就再也没有碰过任何一种毒品,曾经的执念依旧没变,只是多了份脱不了丢不掉的责任。
于眠一出门就看到等在外面一脸似笑非笑表情的陈泽维,他清了清嗓子,对那人说,“正好,我有事问你。”
两人不约而同的往天台走去,高处总让人觉得自己能俯瞰众生操纵一切,其实谁都不过是在命运的魔掌下挣扎的蝼蚁罢了。
“你是什么时候联系上他的?”于眠开门见山的问,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们都知道说的是谁。
陈泽维仰头看天,这个城市一片灯红酒绿,过了午夜依旧灯火通明,一颗星星都看不到,“大概有五年了吧。”
于眠搭在栏杆上的手蓦地握紧,手背上的青筋都显露出来,而后有那么一瞬间像是所有的力气被抽离体外,他颓然的弯下身子,
把脑袋搭在冰冷的钢杆上。
陈泽维像是被他的情绪感染,犹豫着说:“那时候我还在念医科,我本来想跟你说的,只是多少年了,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
,我又看到了黎安……”
于眠没说话,他只是觉得所有的事连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环,一扣错开,就怎么也对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