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认为您或多或少还是应该与林谷的主人去一封书信什么的。”巫师一边说着一边摸出叶子烟,然后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埃尔隆德送给他的金花叶烟已经抽完了,不由的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巫师将自己的包袱翻了个底朝天,瑟兰迪尔略一侧首,萨塞尔立刻走上前来,在得到国王极其轻声的命令后,倾身施礼并退出餐殿,但只用了很短时间,手中已用托盘捧着一把金花叶子烟Cao回到大殿中,并将这些东西放到灰袍法师面前的桌案上。甘道夫这才心满意足地捻起一撮,放进自己长长的烟枪中,说道:“比如,木精灵为什么在最后一战后不告而别,又或者,为什么封闭幽暗密林甚至从未向林谷求助……你知道,有些人很介意这些问题的答案。”
“介意?”冽韵不落痕迹地提高了几分音调,下一秒,却又强势而悠扬地反问:“无论谁会介意,我族的决定,需要做出任何解释吗?”
北方之王一如既往的霸道与独断让灰袍巫师有些无奈地移开目光,专注于填满自己的烟枪,他很诧异眼前这个不近人情到可谓孤傲的精灵王,究竟是哪点吸引了林谷之主的目光,又或者,他从来没察觉,被誉为智者的埃尔隆德,其实也是一个看脸的家伙?
收起自己转瞬即逝的思绪,甘道夫自认为不是一个喜欢窥视情感的人,但他却怎么也无法忽视埃尔隆德在说起瑟兰迪尔时的眼神,藏着太多的言不由衷和痛苦的隐忍。他甚至不能对密林之王表现出朋友般的关心,只因为这种关心一旦被提上日程,就会慢慢发酵,变得不可收拾。埃尔隆德能察觉到自己不能控制,所以他甚至不敢轻易尝试。
但作为千年的好友,甘道夫也愿意替他跑一趟,去获得一个解释。可眼前完全食古不化的精灵王却让他十分头疼,甚至在面对白袍萨茹曼时,他也没有比这更头疼过。与其拐弯抹角的让自己难受,甘道夫决定还是单刀直入地与眼前的精灵王进行交谈:“埃尔隆德王等您的解释很久了,要知道,那滋味可不好受。”
语落,意料中地看见那首座上的精灵王蓦然黯淡了几分神色,虽然只是一眨眼,又是恢复到那般庄重、冷峻、盛气凌人。
不得不承认,当眼前的巫师提起那个半精灵的名字时,许久不曾动容的情绪又蓦然被扯动,瑟兰迪尔至今还能想起,在寻求埃尔隆德的帮助时,亲口说出请他迎娶萝林月光时的痛苦,那并不是源自于对凯勒布里安的不公而产生的。精灵王知道,甚至是现在,一想到此事也会无法阻挡胸口传来的某种情绪,甚至比巫妖之剑贯穿肩胛时还要难以忍受……
沉默半刻,瑟兰迪尔王默然不作声地倾身,拿过精灵小王子手中的餐叉,准确而优雅地穿过他盘中的柿果后重新递回儿子的手中,随后,抬头对萨塞尔扬声命令道:“带莱戈拉斯王子出去。”后者领命后,走上前来,将心满意足地舔着柿果的小王子抱起,并走出大殿。
在确定两人的脚步已经远到穿过了宫殿的长廊时,瑟兰迪尔这才抬起那双晦灭不明的星眸,缓然回答:“萨塞尔并不知道他持有维雅之戒,我虽然被巫妖剑所伤,但也知道在巴拉多索伦的眼线无处不在,在魔戒没有被彻底消亡前,在那样的时间和地点告诉萨塞尔维雅的持有者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所以,萨塞尔为了能第一时间延续你受到重创的精神力,并让母树治疗你的巫妖之伤,权衡之下把你护送回到幽暗密林。”灰袍巫师平静地接过精灵王的话锋,虽然他也曾猜测过萨塞尔是因为不知道三枚精灵戒指中的维雅持有者正好是埃尔隆德,所以在没有等到诺多精灵之主从厄运山口返回时,就匆忙护送瑟兰迪尔赶回幽暗密林。但甘道夫却未想到,知晓一切秘密的瑟兰迪尔,在陷入昏聩前的最后一秒,为了黑发领主绝对的安全而拒绝透露半句维雅之戒的下落,这不是每个面对死亡的人能做出的牺牲和选择。
接下来,灰袍巫师也不难猜测,聪慧如萨塞尔,在得知埃西铎拒绝毁灭魔戒后,必定十分担心黑暗势力的卷土重来,由于精灵王太过虚弱的力量已经无法维持密林的平衡,所以他必须选择动用森林古老的魔法,封闭每一条通往密林的道路,甚至是一只蚊虫,也不能放过。没有人能保证,那些微不足道的生物,一定不是邪恶势力由魔法衍生出来的眼线。
但巫师并不打算告诉精灵王,这三年埃尔隆德的情绪究竟是多么低落,他甚至因此沾染上酗酒的习惯,这如若放在一百年前,他是绝不相信那儒雅睿智的黑发精灵,竟然会开始迷恋烈酒带来的迷幻感。
沉默片刻,苍老的巫师站起身,又甩着袖子震了震他灰色的长袍,被双手杵地的法杖让他的眼睛显得更加深不见底。“林谷之主让我给您带来了一个消息,他看见千年后至尊魔戒将被寻回,然后战乱再起,这个纪元将在那场战争中结束。事实上,它将以第二度黑暗收尾,除非有种尚不能看到的奇异机缘解救我们。”
精灵王沉默地看着眼前神色凝重的巫师,并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通过精灵的本能,他知道那将不会是一个好消息。果不其然,甘道夫接下来的字句,让瑟兰迪尔再一次无可避免地陷入王者的宿命……
“那个机缘,有一部分与您的王子莱戈拉斯有着密切的关系。”
“……”蓦然抬起难掩震惊的银眸,迎上巫师沧桑的目光,精灵王忽然发现,千年来,这是第一次,他竟说不出任何关于方才那个消息的看法,翻涌的思绪甚至比察觉到对埃尔隆德的情感时,更为杂乱无章。好半晌,精灵王用竟藏着一些生涩的语调缓然回答:“并不是所有预言都那么准确,曾经,你们也预言过王的陨落……”
“所以伊兰迪尔牺牲了,甚至你,瑟兰迪尔王,你也险些丧命黑暗,正确的说,埃尔隆德预言并没有结束,你正在黑暗里徘徊,你的力量也将因巫妖之毒渐渐流逝,如果你继续留在中土,因最后一战陨落的精灵王,将不止是诺多王吉尔加拉德!”巫师异常坚定而强势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每一个字都犹如一柄利剑般,直指向眼前那位王者的软肋。
然而,瑟兰迪尔并没有因巫师这般强硬的语调而暴怒,当戒灵的首领安格玛巫王的用毒剑贯穿他的肩胛时,精灵王就已经明白了埃尔隆德所预见的,却并没有对自己言明的死亡……
中了黑暗吐息或黑暗y-in影,将会陷入无穷的绝望与噩梦,最后在昏迷之中导致死亡,无人例外,包括伟大如至上王的精灵瑟兰迪尔。这些他当然知道,所以,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去理清自己对黑发精灵那仿佛悄然而生的情愫,也没有太多时间去帮助他战胜接下来的邪恶。纵然瑟兰迪尔也早已预见到至尊魔戒潜在的威胁,直到前一分钟,他还固执地打算带领所有木精灵就此西渡,以躲避接下来可能更为残酷的战争。
但这一切计划都因甘道夫的消息戛然而止,宿命让他的儿子必须留在中土,宿命让他所在意的精灵必须承受王者的禁锢,宿命让邪恶势必卷土重来,而宿命却让他选择,是离去还是留下……
“瑟兰迪尔王,作为你的盟友,我必须告诉你,每留在中土一天,你的痛苦将加重一倍,你没有太多时间去等待了。”灰袍巫师用他千年来不曾动容的声音平静的说,虽然,他并不认为眼前的王者会因为惧怕死亡而选择离开,或许,在这个世界上,能在此时说服他离开的,只有另一个比他还要固执的人。
星辰般的银眸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巫师的沧桑的眼睛,然后,他听见那优美的冽韵用辛达语缓吐一字:“不。”当听见这个字时,灰袍巫师闭上了眼睛,而精灵王却优雅地站起身,银色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划出银河般浩瀚的波纹。“我有耐心,我可以等待……”
我可以等待,直到所有的预言都有一个我满意的结果,直到我们都可以永远走出这些所谓的宿命……
☆、第二十三章 王与王的等待(二)
时间对于精灵来说总是如指尖的细沙流逝得很快,瑟兰迪尔还记得从巫妖剑的重创后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正是现在,拿着弓箭,提着奥克斯的头颅,站在面前的精灵王子。那时莱戈拉斯的高度,仅齐及他的小腿,而现在已经差不多可以和他平视而立了。
第三纪元的1550年,已经1560岁的莱戈拉斯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连红柿果也戳不准的小精灵了,他自由、率x_ing、快乐如林风,同时,也和许多年轻的男x_ing精灵那般好战,认为每杀死一个奥克斯,都会为他使用的弓箭和武器增添一笔独一无二的荣耀。
然而,对于瑟兰迪尔来说,一千年前,甘道夫带来的预言没有一刻他曾忘却过,所以,精灵王并没有过多的阻止莱戈拉斯穿梭在森林中,并热衷于猎杀半兽人。此外,在教导这个层面来说,他也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多么合格的父亲,甚至精灵王子第一次用箭,也是在密林有神s_h_è 手称号的萨塞尔指导下完成的。
在王子的印象中,自己的父亲除了偶尔会拿着写着政务的羊皮卷,出现在精灵宫殿的露台上,用那双冷如冰封的银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跟随萨塞尔和斐文恩学习弓箭和双刀外,并没有更多的交流。尤其是对于巡林官婓文恩每次汇报他的战绩,精灵王也显得那么漠不关心,仿佛他的每次进步都是理所当然的,甚至他自认为的荣耀,在瑟兰迪尔王的眼中也显得那么不足挂齿。
从莱戈拉斯记事起,冷峻、庄重与威严就是他对“父亲”两个字的所有理解。虽然,密林文官加里安在教他研习精灵史时,曾不止一次地告诉他,瑟兰迪尔王曾经是多么有耐心地看着幼年的他与大角鹿玩耍,听他与河中的小妖精一起歌唱,为他讲述老奥诺德利姆人长歌当哭的辛酸往事……
虽然,这一切的一切在王子的记忆中模糊到甚至想不起来,但对天x_ing就十分快乐的莱戈拉斯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他英俊的脸庞看起来和人类24、5岁的模样十分相似,甚至若不是瑟兰迪尔王那沉淀了太多岁月与战争后的经历,他的面貌看起来也不会超过人类的3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