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某个福音里的话。童维似懂非懂:“可是,如果非要牺牲我自己,才能拯救所有人呢?”
崔江树半蹲在他面前,直视他的双眼:“你不必牺牲自己,只需要拯救他们的灵魂。我会帮助你,保护你,所以不必再为此担忧。”
童维看着崔江树,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神情柔和,语气却十分坚定,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信任他、依赖他。跟在宋巡身边的时候,童维也有同样的感觉,可是同时又很怕宋巡,而且宋巡从没对他说过这样温暖亲切的话语。
恶魔往往披着人皮,戴着面具。童维脸上就戴着一张与内心相反的面具,楚楚可怜地扑进崔江树温暖的怀里,看上去就是一个在强大温和的成年人面前,不再掩饰内心的恐惧和彷徨,尽情用眼泪宣泄委屈的孩子。
崔江树环抱住他,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那排烛火,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才克制住收紧手臂,将少年嵌得更深的欲望……
长夜将尽,夏醇和陆征商量了大半宿,终于敲定了细节。陆征召集所有队员开了个作战部署会议,听说这个计划是夏醇提出的,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不好看。
不过有陆征在,谁也没敢开腔。散会后众人迅速离开,连同对陆征都有几分不满。陆征像是感觉不到一样依旧轻松地对夏醇说:“一起去吃早饭,然后我送你回去休息。”
夏醇捂着嘴打了个呵欠:“不了,我回去陪我儿子一起吃。”
陆征看着他带着几分困意的s-hi润眼眸,嗓子眼儿发紧:“那,我跟你们一起吃可以吗?”
夏醇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儿子怕生,等以后你们熟了再说吧。”
陆征不好意思地掏出烟点了一支:“那好,下次吧。”
夏醇不知道他在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儿,告别之后立刻跑回住所做了简单粗暴的早饭——煎蛋。小鬼扑到他腿上用力蹭了蹭,一副很久没见的样子。
夏醇揪起他放在一边:“宝贝儿,爸爸今晚要出去打怪物,以后咱们是吃红烧r_ou_还是水煮白菜,就看爸爸的表现了。”
虽说这里的物资人人有份,但那些贡献大的人是有特权的。小鬼渐渐习惯了他的调戏,不再纠结:“我跟你一起去。”
夏醇:“你太强了,我怕他们以后动不动就把你当壮丁。而且昨晚发生了一件事,你留在这里观察一下,如果有什么发现就告诉我。”
他将昨晚那模糊的几分钟对小鬼说了,但具体情形竟然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去追童维,后来发生了什么就没有印象了。
小鬼鼓起腮帮子,不是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夏醇哄了又哄,不自觉地趴在床上睡着了。小鬼趴在床边看他睡觉,一动不动像个小木偶。
他的夏醇太好看了,那个会变成怪兽的男人总是盯着夏醇看,这让小鬼觉得很烦躁。好在夏醇在这方面是个极其迟钝的人,就算那个人看瞎了眼,估计夏醇也不会有所察觉。
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夏醇是属于他的,谁也不能抢走。
虽然很想时刻跟在夏醇身边,但小鬼不想让他不高兴。晚上夏醇要出发的时候,他一直把夏醇送到门口。
夏醇见他一脸不情愿,便逗他说:“放心吧,不是有你的鸟陪着我吗。对了宝贝儿,你一个人睡会不会害怕啊?”
小鬼挑了挑好看的小眉毛:“会,你抱着我,等我睡着再走吧。”
夏醇:“……”堕落啊,一个儿童学坏是多么容易。
两人正说话,陆征走了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对小鬼说:“别担心,我一定会把你爸爸安全带回来的。”
巧克力这种奢侈品会让一个多年饱受末世折磨的孩子发疯,陆征觉得这是跟小鬼套近乎拉关系的绝佳机会,第一次仗着队长的身份,厚着脸皮跟物资管理人要了一块巧克力。
小鬼看也不看他手里的巧克力,冷漠地说:“你别给我爸爸拖后腿就行了。”
陆征讪讪地把巧克力收回口袋:“呵呵……这孩子,真是,真是可爱……”
夏醇先是去物资管理处申领了一件外套,负责人翻出一件皮夹克给他,做好登记后笑着嘱咐他说:“外出注意安全,这里的老老小小就靠你们了。”
言外之意是他得对得起这件皮夹克。有了皮夹克挡风,没有之前那么冷了。就是这造型十分浮夸,也不知是街头机车党的战衣,还是过气网红凹造型的行头。
观众却觉得很帅,纷纷表示难得夏蠢蠢穿得这么s_ao气,截屏了。
夏醇一路走一路将身上的链子和亮晶晶的碎钻都摘掉,等到了集合的地方,已经把皮夹克薅秃了。他领取了一支□□、一支□□和一些弹药,跟其他人一起往门口走去。
大门附近有个挺大的水塘,陆征站在栈桥上往下撒了一把什么东西。夏醇觉得好奇,便过去问道:“队长在喂鱼?”
水面上漂浮着一些残渣r_ou_块,是厨余废料。不过这片水塘绿油油一片,更像是个污水坑,混浊得很,不像是有什么活物的样子,即便有鱼,恐怕也是变异鱼。
陆征看到是夏醇,冲他露出一口白牙:“这水里没有鱼。”
夏醇:“那你这是……”
“算是个习惯吧,”陆征一边拍着手心里的渣滓一边说,“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这么做,就当是祈祷出任务一切顺利,所有人都能平安归来。”
水面上一些细小的波纹时聚时散,看上去很平静。夏醇调侃道:“你拿这臭水坑当许愿池吗?就算是吧,你也不应该撒剩饭剩菜,你得丢硬币啊。”
“丢硬币的话,许愿就会实现吗?”陆征还真的很听话地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朝水面丢去,也不知心里许了什么愿。
夏醇笑呵呵地点头,心说:你还真“撒币”啊……
车队离开基地往城里去了。小鬼一个人在房间里,试着让神识覆盖整座基地。
片刻之后,他跳下床推门出去,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来到夏醇提到的那栋建筑物。虽说他被封印了太久,能力远不如前,可也不至于连这么小个地方都无法收在神识之下。但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盒子里,一切感知都被隔绝了。
这座建筑物看上去是个普通的仓库,大门c-h-a着铁栓,窗户从里面被木板封住。小鬼绕到建筑物后面,却发现另有一个入口。
这道锈迹斑驳的大门也是锁住的,但只要小鬼想进去,那道锁是拦不住他的。片刻之后,他就已经在门里了。
进去才发现这并不是仓库,里面只堆着一些空箱子,其中一面墙上有个拱形门。小鬼悄无声息地穿过铁门,沿着倾斜向下的漆黑通道往深处走去。
地下的通道冗长宽阔,看上去有很长的年头了。空气里的味道不怎么好闻,一阵y-in冷森寒的风从通道深不可见的另一边吹来,摩擦着四面墙壁呼啸而过,听上去像是鬼的恸哭之声。
小鬼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前,想看看这个地方究竟通向哪里。走不多时,他周身忽地一暗,下一秒恢复了真身,执起烟杆抽了一口,白雾从口中吐出的一瞬间便烟消云散。
阎浮停下脚步,有种莫可名状的微妙之感。在他驻足于此的时候,地面传来“啪嗒”一声。他缓缓抬起头向上看去,拱形的石顶隐没在黑暗中,听声音似乎是在滴水。
不多时,空气里的气味浓郁起来,腥腐异常,周遭液体流动的声音也逐渐变得密集。阎浮眼中闪过一道光弧,将黑暗里不断变幻的轨迹尽收眼底,眉峰微微挑了一下。
墙壁的石缝里汩汩溢出血液,四面八方皆是如此,好像这座地下通道深陷在一片血海之中。血流越涌越快,渐渐在地面积了一层,快要没到阎浮的鞋面上。
议论纷纷般的低语随着血流一起从石缝里传出,好像是在对这个闯入者品头论足。一双黑影之手从血河里伸出,小心翼翼地摸上阎浮的脚踝,既贪婪又胆怯地顺着他笔直的腿往上摸去。
阎浮岿然不动,嘴角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见他如此淡定自若,那双手忽然肆无忌惮起来,竟往他衣摆下方探去,尖长的指甲一直戳到垂挂在腰带上的念珠。
“放肆。”阎浮微闭的双眼忽地张开,握着烟杆的手向旁一指,一道星芒爆开,强大的灵力使得整个通道为之一震。
血流瞬间消失不见,嘈杂碎语戛然而止,通道恢复如初,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阎浮不无遗憾地抽了口烟,他本想试探一下这里盘踞着的究竟是什么,可那东西千不该万不该触碰那串念珠。
虽说不问因缘便灭却了一个灵识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他却并不太在意。他本就不在乎世间的喜怒哀乐爱怨嗔痴,只是在这几千年的封印之中由不甘到渐渐明了,想着若是能够重来一次,只给那人想要的东西,而不是强迫他接受自己。
在他以为自己这不死不灭之身将被封印回溯到初生,毁掉千年修得的神识时,熟料他竟然真的得以重来一次。虽不知个中缘由,但看到那人出现在眼前,他觉得过去的一切都可以放下了……
“什么人在那里。”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阎浮的出神。
远处出现昏黄的灯光,阎浮放下烟杆,出现在光亮下的一刻,已经变回了小鬼。
崔江树低头看着这个新来的孩子,微微眯起眼睛笑道:“我的孩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鬼:“我不是你的孩子。”
崔江树往左右看看,确认再无其他人:“所有人都是我的孩子,你也不例外。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