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男人哑着嗓子乱喊, 骇然在自己腹部抓挠起来,肚皮出现一道道血痕。他再度倒在地上抽搐,双眼暴突,大张着的口中没有发出呼喊,却喷泉一般涌出一簇簇血流。
所有人都被吓到,夏醇看着他肚子里隆起的形状越动越快,不由得喊道:“快把钥匙拿来!”
然而这个时候, 已经没人敢动。那个男人看上去简直像是要生了一样,可他要“生”出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让所有人都感到极度恐惧。
地下的温度仿佛降到冰点, 那个不断挣扎吐血的男人翻了翻白眼,突然爬了起来。墙边竖着一根水管,他踉跄着扑过去,将肚子往水管连接处的铁片上撞去, 像是要把自己的肚子划开。
直到这时,那些人才开始相信夏醇的话, 恐怕陆征死前也是如此,因为承受不住恐惧和疼痛,用巨蜥之爪把自己的肚子抓烂,想要把里面诡异蠕动的东西掏出来。
尖叫凄惨不绝, 宋巡冲上去单手抓住那个男人,用膝盖压住他的身体。可他像是一条离开水濒死挣扎的鱼,身体不停摆动跃起。自他口中吐出的血越来越多,他双眼翻白, 只余本能的抽搐。
童维吓得涕泪不止,又担心宋巡也会出事,挣扎扭着手臂哀求:“神父,求你把他放出来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崔江树无动于衷:“那个男人已经没救了,至于你的朋友——如果打开房门放出什么可怕的东西,这里每一个人都有危险,我不能冒险。”
牢房里的惨叫戛然而止,男人抽动不停的身体终于安静下来,已经没了气息。宋巡放开了按在他身上的手,默默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下一秒,他刚刚松懈下来的心情又再度紧张起来,男人虽然没气了,但隆起的腹内依然有东西在蠕动。他盯着那个恐怖的肚子看了一会儿,突然一个人脸的轮廓从中凸了出来。
宋巡来到门口对夏醇道:“给我一把刀。”
夏醇犹豫着抽出短靴里的军刀从小窗口递了进去:“你确定真的要这样做吗?”
宋巡脸颊绷紧,摇头道:“事到如今,还有别的办法吗?”
他握紧刀柄,盯着那个不断凸起鼓动的肚子,正准备手起刀落,忽然听到r_ou_体撕裂的声音,一股血喷到了他的脸上。
他慌乱地抹掉糊住眼睛的血,被染红的视线中,就见一只黑漆漆如枯柴般的手从男人裂开的肚子里伸了出来,涌血的裂缝里同时飘出缕缕黑气。
宋巡此生未曾如此有过如此惊恐的体验,转身咆哮道:“快把门打开!”
夏醇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宋巡的表情和反应来看,肯定不会是好事。他挤出人群跑到隔壁,从车亦身上找到钥匙冲回牢房。
还不等他将钥匙c-h-a入锁孔,牢门轰然炸开,一阵非人的叫声刺破耳膜,地下通道顶端的几盏灯同时爆掉。
夏醇距离牢门最近,在厚重的金属板即将砸在脸上的一刻,有人挡在他身前将他护住。他抬眼看到阎浮,急迫地问:“那是什么东西?”
阎浮摇头:“不清楚。”
连阎浮都不清楚,那到底会是什么?夏醇半身发冷,眼看一个畸形的黑影从牢房窜了出去,急忙进入牢房检查那个男人的尸体。
男人被生生撕开的肚子里都是残乱不堪的器官,大部分已经不见了,与陈奇和陆征的情况相同。宋巡僵立在一旁艰难道:“那东西……吃了……”
有人又哭又叫地吐了起来,气温降到冰点,恐惧升到顶端。
夏醇劈手夺过一支枪,飞速朝黑影逃窜的方向追了出去。被无视的阎浮一点不恼,反倒露出微笑。虽然夏醇一如既往地机智勇敢/好管闲事,让人cao心不已,可他就喜欢这样精力充沛的夏醇。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阎浮已经悄然跟了上去。
夏醇追着黑影跑到通道的另一端,坡道下方是一道闸门。那是用来储存食物的冷藏库,他跑下去用车亦身上搜出来的钥匙一个个试过,终于将门打开。
身后传来崔江树的制止声,但夏醇顾不上听他念经,直接走入门内。一股冷气立刻将他包围,冷藏库里漆黑一片,弥漫的白气令视线更加模糊。
头顶悬挂着一排排r_ou_类,每走一步都得拨开它们。夏醇谨慎地往里走去,警惕着黑暗中细微的动静。
但畸形黑影似乎没打算隐藏,制造出了十分瘆人的咔嚓声,听上去好像在啃咬一些坚硬的东西。
夏醇朝声音的方向走去,借着靠近天花板的狭窄气窗透进来的一缕幽光,看到角落里蹲着一个轮廓模糊的影子,正捧着一扇肋排啃得起兴。
肋排被冻透,表面结了一层冰霜。它并不在意,一口咬下去冰渣四溅,连骨头都一并咬碎。它瘦削的身体像是枯柴,肋骨格外清晰,好像已经忍饥挨饿了几百年。
夏醇躲在一大块蒙着塑料薄膜的不知什么r_ou_排后面观察,那东西体型像是人兽合体改造出来的,脑袋尖长,四肢着地,周身裹着一层黑烟,看不出本来面目。
正这么看着,那畸形怪影猛地回头,没有片刻停顿朝夏醇跳了过来。
夏醇觉得手里这把枪应该起不了什么作用,急忙将身一矮,等怪影从头顶越过,一把拽住石块般的r_ou_排往它身上砸去。
它虽被击中,却没什么反应,口中流出涎液,贪婪地看着夏醇。
夏主播很是愤慨,从来都只有他把别的生物当食材,决不允许食物链发生逆转。他跑到气窗投下的黯淡光束下挑衅:“过来啊,不是想吃我吗?”
怪影猩红的眼睛似要滴血,野兽一般猛地跃出,瞬间便扑到了夏醇面前。
下一秒,它黑漆漆的身体爆成一团烟雾,几秒钟便完全散开了。
夏醇摸摸胸口,冲对面的阎浮笑了笑:“诶嘿,配合默契。”
阎浮没他那么乐观:“以后不许用自己当诱饵。”
夏醇无所谓地摆手:“这回看出是什么东西了吗?”
阎浮依旧摇头:“它没有实体,甚至并非本体。虽然说不清楚,但它似乎只是一部分。”
夏醇不解:“什么东西的一部分?”
阎浮:“庞大之物的一部分。”
夏醇一向觉得没有阎浮解决不了的东西,第一次见他这样不确定,也开始心里没底了。
阎浮见他眉头紧锁,却是笑了一声:“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有事。”
夏醇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念珠,我还给你了。”
阎浮点点头:“也罢,我小时候傻乎乎的,讲道理也讲不通。”
听到他说自己傻乎乎,夏醇忍不住笑了起来。顿了顿又说:“脾气也不好。”
阎浮承认:“是,一想到你出事,我会疯掉。”
虽然毁了人家赖以生存的城墙,夏醇还是很不厚道地笑了:“不过还是弥补一下吧,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我们把外面的怪物清掉吧。”
阎浮并不在乎谁的墙到了,会死多少人,那些人冤枉囚禁夏醇还对他动手,全都该死。但还是温柔地对夏醇说:“想怎么做都依你。”
夏醇还想说些什么,脚下忽然踩到东西。他在阎浮的搀扶下站稳身体,看着地上没头没尾的上半身,忽然抓紧了阎浮的袖子。
阎浮:“怎么?”
夏醇蹲下去拨开一层层塑料布,忽然受了刺激一般将附近悬挂的r_ou_类全都剥开。他捂着嘴忍住呕吐的欲望,反胃干呕的感觉令他说不出话来。
这时外面传来惊声尖叫,二人离开冷藏库回到通道另一边,人群四散分开如同受惊小兽,被孤立的男人浑身发抖冷汗直流。
那人便是经常跟夏醇交流育儿经验的大叔,与他表情不同的是,他竟发出一串冰冷的笑声。他连连摆手,表示不是自己在笑,可那声音分明是从他体内传出来的。
夏醇走到他面前示意他别动,俯身将耳朵贴在他的腹部,里面叽里咕噜好像有人在自言自语,想到他肚子里藏着一个活物便令人毛骨悚然。
夏醇正竖着耳朵细听,忽然一只手隔着大叔的肚子拍在他脸上。阎浮将他拉到身后护住,只见大叔的腹部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胀大隆起,如同之前牢房里的男人一样有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
大叔捧着肚子痛呼求救,其他人都不断退后跟他保持距离。一片慌乱之中不知是谁率先开枪,密集枪声随之而起,大叔的身体被子弹撞得左摇右晃,很快便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制止的声音被淹没在枪声中,大叔的尸体像个筛子,尤其腹部,几乎被打烂。众人惶恐不安地盯着地上的尸体,想知道究竟有没有干掉那不知名的恶魔。
狐疑紧张的气氛中,笑声又响了起来,新的目标出现,顿时跪地求救:“别开枪,别杀我!”
他泪流满面掏出十字架祈祷,乞求他的主庇护他拯救他。
可惜主的圣光似乎照不到地下,很快他便念不下去,捂着肚子发出嘶吼。
又是一阵枪声之后,通道里又多了一具尸体。夏醇内心发冷,对崔江树道:“这样下去,大家会失控的。”
崔江树却并不像平日那般温柔地安抚他的孩子们:“撒旦之子降临人间,为我们带来痛苦和灾难。要将其消灭,需得付出代价。”
“都这种时候了,还是先说说你自己做了什么吧。”夏醇看着崔江树,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如果真有魔鬼,那也一定是你。冷藏库里的东西我都看到了,这就是你们活得这么好的原因?这里到底死过多少人,你们……吃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