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小家伙的注意力被一只灵兽吸引,哒哒哒地跑过去,不费什么力气就将灵兽的元神吞入腹中。
夏临渊怔了怔,哑然失笑。他走到饱足的阎浮身边,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灵兽道:“你可知自己对它做了什么?”
阎浮眨眨眼,听不懂。
好好一只灵兽,真是可惜。夏临渊道:“你可知何为‘死亡’?”
阎浮看着从身边飞过去的一只麻雀,伸手抓来,张口就要咬。夏临渊一把按住他的手:“不可。”
阎浮:???
夏临渊对着已经咽气的麻雀一番超度,随后严肃道:“不可生吃。”
片刻之后,夏临渊在水边升起篝火,弄来树枝做成架子,把麻雀退毛洗净穿在树枝上,用火烤得外焦里嫩,递给阎浮说:“你若要做人,就该有人的样子。”
阎浮盯着变了样的麻雀,微微张着小嘴有些吃惊。他试探着伸出舌尖舔了舔,陌生的滋味顿时俘获了味蕾。他吓了一跳似的把麻雀丢了出去,跳到一旁想要躲起来。
夏临渊一把接住烤麻雀,摇头浅笑,撕下一块r_ou_送到阎浮嘴边:“尝尝看。”
阎浮看看麻雀,又看看夏临渊,不情不愿地张开嘴,连同夏临渊的手指一起吞进嘴里。
夏临渊及时收回手,又撕了一条r_ou_丢进自己嘴里。酒r_ou_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虽然没有调料,但火候恰到好处,口感还是挺不错的。
阎浮咀嚼片刻,眼中露出惊讶疑惑的神情,迫不及待将麻雀抢来,三两口就全都吃掉,连骨头都没剩。他似乎还不过瘾,转头看向那只灵兽的尸体,伸手一指,好像在问“那个也可以这样吃吗”。
夏临渊被这问题难到,一脸苦思。灵兽是个什么味道,怕是没人知道,毕竟谁也没对生出灵智之物动过这样的心思。
夏临渊拍拍身边,让阎浮坐过来,耐心地给他讲什么是轮回,什么是生死,像他那样将灵兽元神吸食,那只灵兽百年修为全都毁了不说,且无法进入轮回道,再也不能转生了。
阎浮懵懵懂懂,不知道这男人在扯些什么,但他声音很好听,让人忍不住想要听下去。
几百年前,阎浮睁开眼睛,周遭的一切便是如此,从没有发生过改变。起初他很得意,这漫山遍野的生命之中,唯有他看起来与众不同。
那些花花CaoCao参天大树不会跑跑跳跳,天上飞的鸟和水里游的鱼看起来呆头呆脑,体型过大的猛兽十分笨重,轻盈灵巧的小兽胆子太小。
他很快就走遍了整个九灵境,心中洋洋自得。
不知过了多久,这样的心情渐渐消失,他不再感到得意,反倒生出几分羡慕。植物也好,动物也罢,都有自己的同类伙伴,独一无二的他,却形单影只。
这感觉怪怪的,好像很讨厌。他决定吃掉那些成群结队的花鸟鱼兽。
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阎浮除了感到力量越来越强之外,在这片无人踏足之地感受不到任何变化。
直到这一天夏临渊的出现。这是阎浮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对他说话的人。阎浮觉得夏临渊脸上的表情好奇怪,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看上去很顺眼。还有他嘴里发出的那些声音,同样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听上去很悦耳。
阎浮的原体根须以恶鬼罪魂为养分,人形也到处吸食魂魄,久而久之能分辨出有些味道很难吃,有些味道很干净,有些味道很微妙。
夏临渊看起来应该很好吃,可惜竟然没能吃到。
阎浮目不转睛地看着喋喋不休的夏临渊,悄悄用手背擦了擦口水。
夏修士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与一盘美味菜肴无异,铁了心地要为他开蒙启智,决定先从一些浅显易懂的道理入手,让他对这个世界有初步的认识。
他带着阎浮在一棵横木上坐下,一边讲,一边用长长的树枝在地上勾画一些线条简单生动的形象。
“……远古时候,有个巨人名为夸父。为了阻止天上的十个太阳炙烤大地,他决定s_h_è 日。太阳躲得远远的,夸父跋山涉水追逐不休,三过家门而不入,于是妻子伤心吃下仙药,飞到月亮里养兔子去了……”
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夏醇的意识感到一阵无语,这讲故事的脑回路似曾相识啊……
夏临渊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当中有个三足鸟的形象。不远处有个线条人,正拉弓s_h_è 箭对准太阳。阎浮惊奇地看着这些图形,情不自禁地蹲下用手摸了摸。
手指刚一碰到,线条便被新的痕迹盖住。他急忙缩回手,s-hi漉漉的眼睛看向夏临渊,好像有些不安,有些焦急。
夏临渊笑了笑,将他抱在怀里,把树枝塞进他的手中,手把手地帮着他,把乱掉的图形补好。
“你看,这个圆圆的东西,就是现在挂在天空白亮亮的太阳。”夏临渊让阎浮坐在自己的一条腿上,细细地将周围一切写下来,让他记住文字和图画的形状。
微风徐徐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阎浮对这些东西渐渐感到乏了,迷迷糊糊地倒在夏临渊胸口,几乎是立刻便陷入深眠。
夏临渊垂眼看着靠在胸前的小脑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不动声色地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只布满咒文的九骸锻元炉,无形真气所封印的开口之内,隐隐有泛着血光的黑气缓缓涌动。
他凝视着怀中孩子的睡颜,手中法器迟迟没有发动。
夏醇作为一个旁观者,即使不知道那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也能感到它所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难道这个跟他容貌相似的男人,要对阎浮做什么不利的事情吗?亏这男人长得那么帅,原来是个居心叵测的恶人!
☆、爱染三千07
神造天界, 再造人间,交由众仙守护。适逢天下战乱,瘟疫肆虐,某位仙君见状心生毁灭再造之念,由此生出心魔,被其挚友发觉,二人交战, 风雷怒吼,地陷天塌,最终仙君被打败镇压在天界冥山之下。
然而他在交战时负伤, 一滴血坠落人间,竟生出了一只无法被毁灭的魔元。
即使被佛法高深的佛修困在能重练一切元识的九骸锻元炉中,魔元却不受影响,依旧不断膨胀生长, 要不了多久可能就会诞生魔识,到那时任何法宝法器都再无法将其困住。
有人听说在噩洲九灵境有怪异传闻, 不知何方妖物能够吞噬天地间一切精魂,若是能让其将魔元吞下,施法将二者元神锁住,或可共同灭之。
夏临渊来到九灵境之前, 以为会在这里找到一个面目凶恶魔障深重的邪物,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由六道之气所孕育而生的精灵。
他低头看着小不点,拿着法器的手臂不知在空中端了多久。
“唔……”阎浮挪动身体,又往身后的怀抱里缩了缩。自诞生以来, 还从没睡得这么惬意舒坦过呢,可比树上和地上好多了。
夏临渊默默叹了口气,又将法器收回了袖中。万物有常,万物有法,他又如何忍心就这样毁掉千百年才修成的生命。
阎浮一觉醒来,伸展四肢,发现那个睡起来很舒服的怀抱已经不见了。他走到高处环顾四周,这山又变回了原样,丑陋又苍白,什么都没有。
好像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阎浮回到之前的地方,地上还留着图和字。看起来很漂亮的那些是夏临渊写的,歪歪扭扭乱七八糟那些,是夏临渊握着他的手画的。
默默地看了一会,阎浮跳到上面踩了几脚,浅浅的痕迹立刻打回原形,只余一堆土。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河边,一口气将里面所有鱼的魂魄都吸光。死鱼浮出水面露出白花花的肚子,他随手抓起一只,张嘴便咬了下去。
以前也时不常摸鱼来吃,可还是第一次觉得,这味道很糟糕,比不上那只热乎乎的秃麻雀。
“不是说了吗,不可生吃。”
阎浮的动作倏然停止,倒不是他听懂了这句话,而是他认出了这个声音。他嘴上叼着鱼转过身,夏临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正好笑地看着他。
“啧,简直像个小野猫。”夏临渊把他叼着的鱼取下,帮他擦了擦嘴,“你若是想吃东西就告诉我,这山中飞禽走兽奇珍异Cao来之不易,真怕被你一口气全都弄死。而且按照你那种杀生之法,连超度都没用。”
阎浮听不懂他在说啥,抓起他一只手捏来捏去。这只手比他的大很多,摸起来硬硬的,暖暖的,上面还有很多伤痕。
对他来说,生和死都没有意义。正因为他什么都不明白,夏临渊才不觉得他可恶,只是需要人引导教化。
从这一天起,夏临渊大部分时间都在山中教导阎浮,先是教他认字,给他讲天地万物的道理,教他炼精化气,通智开窍。
阎浮并非凡人,虽然不见得完全听懂他的意思,却能够领悟修炼之法,加之长期生长在充满灵气的仙山之中,很快便聚元脱凡。对这方面夏临渊惊奇之外倒是很放心,可是让他苦恼的是,阎浮还是经常扑到Cao丛里叼着兔子乱跑,而且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既然道理讲不通,也只好换个方法。这一日夏临渊又双叒叕抢救下一只兔子,盘腿坐在阎浮面前耐心道:“你看着它,这小小一团,毛绒绒的,不觉得可爱吗?”
他牵起阎浮的手按在兔子背上,让他感受温暖而柔软的触感。兔子在阎浮面前被吓得瑟瑟发抖浑身僵硬,阎浮摸了几下便兴味索然地放开了手。
夏临渊为了让他和兔子培养感情,开垦了一小块地,种了些蔬菜,让阎浮拿着去喂兔子。
夏临渊站在阎浮身后,笑盈盈地看着可爱的孩子喂可爱的兔子,白菜脆生生水灵灵,咬下去咔嚓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