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醇见白老先生气色红润精神饱满,有些意外地说:“你父亲这么快就没事了?”还真像是白奇楠说的那样,几个小时之后就好了。
白奇楠淡淡地说:“再看得仔细点,你的眼睛该不会这么不好用吧。”
夏醇:“……”
耐着x_ing子看了很久,夏醇几乎要站着睡着,直到香气从钟型窗悠然飘出,他猛地清醒过来,终于意识到白奇楠让他看的是什么。
眼前的一切,和他昨天所见一模一样,白老先生的着装,客人所坐的位置,香品的味道,同一时间响起的笑声……
白奇楠低声道:“吕深有没有说,我多久没去过公司了?”
夏醇失神道:“一个多月。”
白奇楠看着他父亲的背影说:“自从我回到老家,每天过的都是同一天。大概再过不久,我就会跟这里的其他人一样,连记忆和思想也不断清空重复,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处境。”
要摆脱这样的绝境,必须离开这里;但进了白家的大门,就再也走不出去。看起来,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有条不紊地发生,等着自己被不断轮回的时间吞没。
☆、爱染三千04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 夏醇却出了一背冷汗。他看向白奇楠怀里眯眼呼噜的三花猫:“也就是说,即使今天死去,明天也会活过来?”
“与其说是活过来,”白奇楠收紧手臂,把猫贴在胸口,“不如说是一切都回到了前一天午夜的状态。”
夏醇看向主室:“如果打断他们会怎么样?”
白奇楠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这一切都与父亲当初使用了那只香炉有关, 那么阻止他一再重复的行为是不是能停止如此诡谲的事情。
“你能想到的方法我都试过了,包括把香炉砸碎。”白奇楠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情绪,“我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 之所以会站在这里默默关注这一切,就是因为的确没有任何办法。”
夏醇深吸了一口气:“今晚再试一次。”
白奇楠微微皱眉看向他:“我说过我已经……”
“那是你试过的,”夏醇的态度很坚定,“现在换我来试。”
对夏醇来说, 这里的问题不仅是重复着同一天,还有阎浮的虚影。关于后者, 他心里有一万个问号,不解开这个谜就坐立不安。
白奇楠沉默了几秒:“好,那就按你所想去做吧。不过,如果你尝试失败……”
夏醇等着下文, 白奇楠顿了顿,却说:“没什么,我还有事,晚上见。”
白奇楠无视夏醇疑惑的眼神, 径直走开。等到没人看见的地方,忽然停住脚步把脸埋在三花猫的背上。
“我没想到他会来,”白奇楠低声说着,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对猫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他。可是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天还没亮的时候,白奇楠已经醒来,在庭院里发现晕倒的夏醇。那一刻他竟有些庆幸,这个人若不是晕过去,又怎么会毫不挣扎地乖顺地任人将自己抱起来……
白奇楠眼神温柔伤感,在小猫身上蹭了蹭,神情很快又冷了下来,快速走去白奇睿的房间。
少年正在桌边折纸,纤长白皙的手指摆弄几下,可爱的小动物便有了形状。白奇楠推门进去,抓着轮椅一把扭转过来。
白奇睿吓了一跳:“哥,你怎么……”
“你对澄澄做了什么?”白奇楠神情冰冷地质问。
白奇睿舔了舔嘴唇,放下手中的折纸道:“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白奇楠:“难道冤枉你了?这个家里只有你和我还有正常的思维和记忆,我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又或是准备做什么,可如果你真的……”
“我不知道!”白奇睿瞪圆了s-hi润的眼睛,像个无辜的小动物,“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没事,但我也一样无法离开不是吗?困在这样的地方对我有什么好处,哥你怎么可以怀疑我!”
白奇楠压下怒意:“那澄澄呢,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它?”
白奇睿低头擦掉眼泪,仰起头苦笑说:“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不想看着哥你每天那么痛苦,所以就想继续尝试任何可能的办法。我只是想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中死掉,会不会产生一些变化,就用澄澄做了个实验。”
他悲戚地看着三花猫:“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也很难过……事实证明无论怎样,第二天还是会一切重来,根本没用。”
少年好像终于藏不住内心的绝望,剥去平日乐观的伪装哭了出来。
白奇楠轻轻擦掉弟弟脸上的眼泪,动作十分轻柔。白奇睿眸光如水,眷恋地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白奇楠倏然收紧手指按在他脸颊上,俯身冷冷道:“如果被我知道你又对澄澄或是其他人做了什么,我不介意拿你做实验。猫的死没有影响,或许人的死有所不同呢。”
他放开手直起身,少年白皙柔嫩的脸上还残留着红痕。白奇睿把脸埋在手心里,身体战栗不已,看似害怕到了极点。等白奇楠漠然关门离开,他的肩膀还没有停止抖动。
几秒钟后他抬起脸,笑容瑰丽如花,兴奋得手指发抖。
好喜欢这样的哥哥啊,被他冷酷地紧盯时,白奇睿真希望时间能够定格,就这样让自己的影子占据他的视线,任何人都别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可是哥哥每天就抱着那只恶心的猫又亲又摸,只有在看着那只猫的时候才会流露出片刻温情。
哥哥的怀抱怎么可以被别的人、别的东西占据?想到这里,白奇睿就一阵阵反胃。那是他渴望的归属,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物玷污。
现在的日子没什么不好,唯一的遗憾是,即使杀掉那只猫一万次,第二天它还是会回来。所以就如哥哥所愿,白奇睿不会再对猫动手了。
反正他们的日子长着呢……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白老先生又一次在书房昏倒,易长河与家中佣人惊慌失措地赶去照顾。夏醇不死心地过去看了看,与昨日的情形没有任何不同。
等其他人出去,夏醇忍不住对易长河道:“易先生,你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比如身体不舒服,意识恍惚,或者有时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没有。夏先生为什么这么问?”易长河诧异地看着他,并产生了一些误会,“你认为,我师父这种情况可能是传染x_ing疾病吗?”
夏醇急忙摆手:“不不不,白老先生……没事,可能是疲劳过度,休息一下就好了。你跟在他身边多久了?”
易长河:“不满十岁的时候就被送过来学习了。我父亲过世很早,在我心里,师父与生父无异。”
这人年纪不大,却相当沉稳,而且在白家呆了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不少事。夏醇:“白奇楠他们兄弟俩,感情好吗?”
易长河有些奇怪,客人问起这样的问题未免有点不妥,但还是说:“奇睿的身体先天就有缺陷,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跑跑跳跳,整天关在家里,身边所能见到的就这么几个人,x_ing情难免有些孤僻。奇楠很少回家,兄弟二人之间交流几乎为0。”
说完这些,他又补充了一句:“就跟很多普通家庭的兄弟差不多吧。”
夏醇想起少年热情的笑容,觉得“孤僻”两个字不适合他,而且普通家庭的兄弟可不会掐死哥哥的猫。
夏醇还要继续八卦,抬眼看到站在门口的白奇楠,于是告别易长河走了过去。二人一路来到香炉存放的房间,白奇楠将传家之宝拿出放在精致的矮桌上,请夏醇随便看。
这是一只通体错金的精巧之物,但毕竟年代太过久远,表面的金丝大部分已经剥落。整体造型仿佛仙山,炉盘为透雕蟠龙,炉身为错金卷云,雕刻成山峦起伏状的炉盖布有散香镂孔。仔细看的话,还能在山间找到一些珍禽异兽和流水的形状。
夏醇打开盖子往里面看去,清理得十分干净,连点香灰的渣都没有:“确定是一到午夜就会自动焚香冒烟吗?”
白奇楠微微皱眉:“是的,我在这里守了几夜,唯一搞清楚的就是午夜时分它会焚香,一旦吸入香气,人就会失去意识。”
夏醇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对了,昨晚我就是在闻到一股香气后没了知觉的。但我怀疑,我们只是失忆而已,身体却还是能够行动的,不然我怎么会回到客房的呢!”
白奇楠怔了一下,轻咳一声道:“是我凌晨时发现你,把你送回去的。”
“……”夏醇忍不住笑了起来,被自己的智熄感动了,“谢谢你。”
“不必,”白奇楠转开视线,绷着脸说,“其实,我一直欠你一句谢谢。”
“嗯?”夏醇很快反应过来,“哦,你是说我们救援队救了你乘坐的飞船那件事吧,我听吕先生提起过。那种事不用放在心上,工作而已。”
白奇楠却不这样认为:“对你来说是工作,对我来说,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
夏醇正在摆弄香炉,听他说得这么严重,差点把炉盖弄掉:“没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吧?”
“不是小题大做,”白奇楠冷峻的面孔愈发严肃,“当时我哮喘发作,那些星盗踩碎了我的呼吸器,在我即将窒息的时候,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