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 作者:贤三【完结】(22)

2019-06-11  作者|标签:贤三

  “叔叔。”

  “你眼睛长得真好看。”叔叔伸手摸着程祝诺的眼角,呼吸渐浓。

  “我不喜欢被碰。”

  “哪里都不行么?”他熟稔地解开程祝诺的睡衣,眼睛像蛇,钻上光洁的身体。

  朱进想象男孩裸露的上身必定是立夏的荷塘,清澈d_àng漾,没有人敢打扰。

  “r-ǔ头立起来了。”

  “叔叔,我太冷了。我不喜欢。”程祝诺本能地捏着拳浑身颤抖,不知自己是害怕还是痛恨。

  “叔叔明天跟你爸去开董事会,见不到诺诺了。”男人肆意地抚摸程祝诺,笑意蔼然,“今天多聊聊。”

  朱进手上速度一点点加快。男孩在他脑海里很快一丝不挂,屈辱地瞪着自己,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还是隐忍着让他为所欲为。情欲在男孩清澈愤怒的眼里爆发,粗喘声,痴笑声,低吼声……声声如擂鼓鸣锣,让人发疯。

  外头的雨没有停过。

  毛大明跳完了舞终于回家歇息,倒上床就睡了过去。朱进他们兄弟仨累得浑身骨头疼,打了地铺,不一会儿房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一切都被夜幕洗去,福源里睡熟了,洋房内也再没一点音乐声。程祝诺倒在老保姆怀里不响,老保姆问他:“诺诺明天要吃什么菜?”

  “卷心菜吧。”

  “我们那儿卷心菜又叫包心菜。”

  “嗯。”

  “它一层层把心包住,你要是一刀切开,会发现他心其实是最硬的。”

  “个么就是没有心了。”

第四章

  “侬来侬来!”“喔唷王小贾!长远没看到了嘛。”“阿三,卖相灵哦,瘦掉了。”“陈先生近腔气色好来。”妙巴黎里里外外洋溢着欢声笑语,女士们将自己包裹在闪闪发光的紧身裙里,随音乐摇动着身体。水晶灯闪烁着斑斓的色彩,映得人们的脸如图星光一般璀璨。在这群人里,朱进再次成为主角。他站在舞台上,没有司仪也没有记者,后头依次站了方老,毛先生,赵先生和陆老板。这次舞会算是“自家人”相聚,请来的客人主要是方老那派的。

  “各位。”方小姐的小外甥叮叮敲响了酒杯,声音也很清朗。所有人立刻静了下来,目光投向舞池正中央的朱进他们。朱进比前两个月消瘦一些,眼眶略微下陷,更凸显他深邃的西式五官。他今天穿着一套青果领缎面西服,光是站在那儿就像位从牛津毕业的上流公子。我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完成的蜕变,陌生的攻击x_ing如同战舰缓缓驶进深不可测的外海。

  “谢谢大家赏光到我妙巴黎来坐坐。”他微微一笑,看了眼站在第一排的方小姐,“上个月妙巴黎和上海音乐学院联共同举办的慈善音乐节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也募集到了不少款项。妙巴黎舞厅,妙巴黎休闲会所,以及妙巴黎餐饮在不断发展的同时也不忘回馈社会,响应市政府的要求……”

  我的天,他变了,他竟然能镇定自若地在演讲台上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官话。在场哪一位不是道貌岸然的主?他们装腔,作秀,避税的手段层出不穷,财产从上海到市政大楼到纽约的布鲁克林,他们最擅长挥泪做慈善演讲,善待动物,呼吁社会平等,弘扬社会主义正能量。而朱进此刻——不知在哪些漫长的夜晚,还是某个激d_àng的午后——正完完全全成了他们其中的一份子!我看着台上的那几个人组成的利益共同体,他们在这次聚会中亮相,宣布新成员的到来。这位新成员正是商界未来的明星。

  “最后,感谢一直支持我的那位女士,没有她的鼓励我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欢喜你,方小姐。”

  “哇哦!”地下的人爆发出一阵喧闹声,有几位好事者甚至直接鼓起了掌。方小姐满脸通红,似乎对着台上的朱进笑骂了两句。我看了眼方老,他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看着女儿娇嗔的样子眉眼带笑。

  朱进成功了。年少时期的梦想也好,近几年的打拼也好,他为了程祝诺要成为人上人的愿望似乎是已经达成了。音乐再次响起,舞台留给了室内乐队,这次演唱的是为音乐学院毕业的著名女歌唱家,她用华丽的声线唱着抒情歌曲,努力的样子令我想起以前仓皇失措的自己。在这个盛大又喧闹的私人舞会里,我只觉得天茫茫,地茫茫,无亲无故,支离破碎。我不知道此刻的我到底是成就了上海梦,还是见证着上海梦的破灭。

  “阿平!”朱进找到了我,带着方老走到我的跟前,“我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伙伴平益。接下来的项目主要由他负责。”

  “方老先生,久仰大名。”

  “你好你好,年轻人后生可畏啊。”

  我笑笑。

  朱进对我讲:“方老年纪大了,不习惯长时间呆在这种场合。我们现在去他家,你也一起吧。”

  “行。”估计又是要合作。我在人背后叹了口气,财务相对自由带来的坏处是永无止境的忙碌。

  我从舞厅出来,仿佛一脚踏入另一个时空,大门口的y-in影j_iao接处便是宇宙虫洞。朱进载着我们一路回方家,那驾轻就熟的样子仿佛是回自己家一般,想必是在我不在意的时候下了不少功夫,终于哄得了他们一家开开心心,成为乘龙快婿。我这位旁观者看着戏剧的大幕缓缓拉开,即将见证一次同床异梦的利益婚姻。

  方小姐依旧可爱,到家甩开鞋子就奔进了客厅。“妈,我和……哎,大伯你来啦?”“组撒?吾勿好来?我寻弄老头子下棋。”朱进动作一滞,陪着方老一起慢慢走进房,毕恭毕敬叫人:“阿姨,伯伯。”

  “哟,阿进来啦。”

  我也跟着打了招呼,几番客套话来来去去地说几遍,戴上社j_iao面具计算笑容与敬语。方小姐被她母亲喊去厨房帮忙,朱进则坐在沙发上与方小姐大伯寒喧,对我来说简直是司马昭之心。“曹亚荣以前一直和我提起你,说你设计的城市绿化带实在是超前的理念。”

  “亚荣啊?哦哈哈哈,那个小子。”大伯显然很高兴,敲了敲烟斗,对方老讲:“过年的时候伊还打越洋电话帮我拜年,吾骂伊马屁j.īng_。”

  方老笑笑:“小赤佬一直礼数到家。”

  朱进看着脸色忙不迭陪着讲话:“曹亚荣和程一民爷叔在美国都很想你的。”

  “哟,小程侬也认得啊?”

  方老讲:“都是认识人。囡囡讲伊帮小程一家门熟,老早帮过伊大忙。”

  “个么都是自家人。”大伯爽朗地笑了两声,随口问朱进,“小程他们还好伐?”

  朱进那装腔作势的本事又上来了,讲:“我和诺诺以前走得近,他去美国以后联系少了。”

  “喔唷,小诺诺。你没他美国号码吗?”

  “留了,没打通。”

  “喔唷,搞来。”大伯今天似乎心情格外好,他带起老花眼镜,摸出手机开始慢慢摸索,蹙眉一个个寻找着通讯录里的联系人。我能感受到朱进的心跳随着他指尖的移动而狂跳不已,那苍老发皱的手指划过的是他千方百计布下的网,一切的阿谀奉承、逢场作戏、站队争斗都是为了今天这一通越洋电话。拨通的那瞬间,我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

  “喂?”那里传来一声低沉的中年声音。

  “哎!小程!”大伯大声地对着手机打招呼。

  “方伯,侬好呀。”

  “侬好侬好,近腔好伐啦?”

  “好额。”

  朱进双眼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这简短的开场对他而言无疑像一整个寒冬一样漫长,电话里传来的程一民的每个音节都折磨着他,汹涌的回忆都顺着那句“喂”开闸,泄洪狂奔。我甚至能看到朱进眼角泛出的水光,以及他不停发抖的嘴唇。

  “哎,拿小儿子呢?去哪里了?”

  “诺诺啊?等些……”程一民似乎是朝着身后喊了程祝诺的名字,等了几秒。这几秒钟,朱进的身体也跟着颤栗起来,他双手十指紧握来缓解这生理上的惊颤,以至于那苍白的骨节甚至变成了浅浅的黛青色。

  “小赤佬不在。有啥事体伐?”

  “哦,没啥事体。”

  我看到朱进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眼角的水光悄无声息地蒸发在了初夏的暑气里。

  那晚我买了一箱啤酒和下酒菜去了丁予涵家。

  “阿平哥?”他开门的时候有些慌乱,我瞥了眼他身后,满屋狼藉,想必毛先生是刚走不久。“家里乱,我没工夫收拾呢。”

  “不请个阿姨吗?”我自顾自走了进去,将食品饮料堆在桌上。丁予涵眼睛一亮:“啊呀,火锅底料!你都买了些什么菜?”他快速走过去翻动塑料袋,“羊r_ou_买了没?”他惊喜的模样和十八岁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依旧是那般没心没肺,宛如没有被生活亏欠过。

  “都买了,你把电磁炉拿出来,咱们吃个夜宵。”

  “阿进呢?”

  “他忙。”

  我们两人忙活了一阵,洗菜备菜,让我依稀有份回到过去的错觉,这错觉哪怕是半分也令我倍感安慰。衰老只在顷刻之间,我在朱进宣布与方小姐订婚的那刻突然急速衰老,我看清了我们兄弟几个终将渐行渐远,拥有各自的生活,孤独才应该是常态。人最初都是带着美好的初衷一步步朝前走,却为何总是无可避免地走向自身的反面?这真是令人费解的疑问。我的意志也正摆脱着理x_ing走走向内心冲动的、黑暗的、可怕的欲念,正是如此我才不希望看到我追求的人内心也有这股邪恶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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