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下令撤回部队。
“营长,为什么撤?”
一连长的身上带着血迹,冲着高建国大吼。
“伤亡太多,这样攻击不行。”
高建国简短的解释了一下,他重新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那个高地。
敌人死死的守着几个制高点,而已方的炮火并没的敲掉他们的重火力,怎么办?如果不能打掉敌方的防守重火点,他们不论有多少人冲上去,都只有伤亡的份,就算是拿下这个阵地,代价也太大了。
苦恼的挠着头,高建国对已方炮兵的命中率嘀咕着,这准头也太差了,这样可不行。
想了想,他顺着战壕向前行,一直到了最前方,他趴在战壕边,打量着前面的地形,琢磨了一阵,手底下划拉了计算了半天,又抬头看了看上方,他返身回了营指挥部。
“把这个几个座标传给咱们炮兵队,快点。”
催促着通讯员,高建国心里万般焦急,天色渐晚,已经是最后的时间了。
一个小时后,炮兵队的炮火再次轰了过来,这一次,在不计炮弹、不分层次的犁地式的炮火攻击后,他们要攻占的高地几乎生生的被炮火削下去一层。
晚上八时,031号高地被拿下了。
战士们纷纷找了个地就躺下睡着了,而高建国和教导员正凑在一起,研究下一步的方案。
“这样不行,不行。”
焦燥的扔下手中的铅笔,高建国狠狠的吸了两口烟。
教导员嘴里咬着烟头,眼神一直盯着地图上,又狠抓了两把自己的头皮,为了方便,这一回他们营的上上下下几乎全剃了光头。
“老高啊,通讯总是中断,这不是个事,必须想办法让通讯线路畅通才能保障部队的指挥啊。”
教导员苦恼的瞪着地图,死活是想不出办法。
高建国苦笑,“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变不出来通讯器材来。”
他们营这一级的指挥部稍好一点,有短程的步话机等通讯设备和与上级联系的电话线路,可基层连队就不行了,好多基层连队只有军号、手旗和小喇叭在相互联系,往往搞得上下通讯中断,一旦通讯兵阵亡,这联系就更说不上了。
“MD,TMD,都是那场斗争搞得……”
高建国喃喃的骂着,可无论他再怎么愤怒,已方部队在这些年里失去的时间都补不回来了。
“坦克连上不来么?”
教导员抬起头问。
高建国摇头,“地形不合适,坦克连没办法上来。再者说,就咱们那些老掉牙的59式和69式,机动力不足不光,防护装甲薄的用一枝苏式40火箭筒就能击穿,能有什么用?”
“要是能配上几辆63式就好了。”
教导员念着。
高建国呸的吐了口唾沫,“这个你就更别想了,那个63的装甲你以为很厚么,那个玩意不但装甲薄,火力还弱,一被击中,整车战士就全死在里面了,这些我都是亲眼所见。”
“老高,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天一亮敌军肯定会全力反扑,照这个样子,以全步兵的两个连来守这个高地,如果没有重型装备配合,那我们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啊!”
教导员焦虑的眼神盯着高建国,高建国咬着烟头,苦笑。
他能有什么办法,后方的补给已中断了一天,如果军工们再送不上来补给,不要说吃的东西,就连步兵们那点弹药都不够用了。
“老高?”
“如果能协同作战就好了。”
高建国嘀咕了一句。
“协同作战?怎么协同?”
教导员本没指望高建国能有什么主意,不过听到他小声的嘀咕,他的眼睛一亮,追问道。
高建国摆了摆手,“联合作战,步坦协同,最起码要能做到机械化运输和快速反应作战这几个方面,如果做不到,这场战,难啊!”
这一连串的词讲下来,教导员有些晕,他睁大眼,努力想搞懂高建国话中的意思,想了好半天,他才小心的问:
“老高,你的意思,联合、不,就是多兵种协同作战,对不对?”
“嗯,没错,如果能做到的话。”
高建国苦笑了一下,“你知道咱们现在的战法有多落后么,这些年来越方军队一直就没消停过,抗法、抗美,一直在打,而我们呢,政治斗争政治斗争,军队中只讲政治学习,军事啥的都没人管了。这次开战,仓促上阵不说,作战中居然还在延用国共内战时的老战术,炮火准备、炮火延伸、步兵冲击这种老掉牙的三段式战法,用密集的步兵人海战术冲击敌军阵地,这样子,怎么可能与越方那支作战经验丰富、战斗力强,而且用的是美式、苏式武器的部队作战?我们落后了,你知道么,我们落后的太多了。”
沉重的话题让临时指挥部里安静了。
看到大家被他的话头搞得沉重,高建国叹了口气,“你们不用理我说的话,我就是发发牢s_ao而已。大家还是都想一下,明天怎么应付敌军的反扑吧!”
“知道了。”
教导员也叹了口气,“无论再怎么说,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守住阵地,这才是我们的目标。”
“嗯,对不起,我失言了。”
高建国摇了摇头。
☆、第十一节
第十一节
天亮的时候,越军却没有反扑。
高建国趴在山头,仔细的看着南边的越军阵地,他奇怪的看了半天,挠了挠头,把望远镜递给教导员。
“有点奇怪。”
看了一会,教导员把望远镜还给高建国。
“唔,我还以为今天会有场恶仗呢!”
放下望远镜,高建国翻了个身,仰躺的看向上空。
天空很蓝,看起来,今天会是个大晴天。
“糟糕啊!”
高建国嘀咕了一声,教导员学着他也翻身仰躺着,听到他的声音,侧眼看着,“啥糟糕?”
“感觉不对。”
“啊?”
高建国侧头看他,“好的不灵坏的灵,希望别是我乌鸦嘴吧!”
然后,事态的发展正如高建国所料,那一天,并没有延续早上的平静,到了快午时的时候,越军的炮火猛烈的轰了上来,措手不及下,阵地半个小时内就被犁了个遍。
那之后,法卡山战役就在双方的拉锯中展开了。
经过一个月的战斗后,高建国所在部队撤下了前线。
回来的部队车队在天保口岸不远处的盘龙河停留了一阵子,原因是要让拉伤员和战友们遗体的车队先过。
高建国把手里的烟盒撕开,一个一个的传给车厢内坐着的战士们。
大家沉默的点着烟,透过车篷的缝隙看着外面。
一车一车的遗体运了过去,天气很热,气味不太好闻,但没有人在意这个,他们只是沉默的抽着烟,看着那些似乎数不完的遗体,不远处的路过,当地的老太太们痛哭着,是为了这些年轻的逝去生命吧!
回过头,高建国狠狠的吸了口烟,试图掩饰住自己红了的眼眶。
他们营,经过这一个月的惨烈战斗,又有近一半的人员没了。
伤亡太大,使得上级在法卡山这一带拿下后,立即将他们团全员撤回,然后,所谓的全员,如今,也不过仅留在不过半数了。
“营长。”
熟悉的声音小声的叫着他,高建国转头,王庆瑞从另一侧小心的移着位子坐到了他身边。
他打量了王庆瑞一下,他的脸色黝黑,用匕首自己修的头发胡子全长出来了,乱七八糟的,夹着烟的手指上,几个指甲盖都不见了,不过,高建国掐了一把王庆瑞的下巴,这双下巴……
“庆瑞,你的身体?”
那不是原来福态的双下巴,而是浮肿。
王庆瑞没在意的摇了摇头,“营长,我心里难过。”
“我也是。”
高建国把目光收回,放在自个手上的烟上,仿佛那上面能看出个什么道道来。
“营长,小宝没了。”
“啊?”
高建国转过头,“你说什么?”
王庆瑞低着头,“小宝没了。”
小宝,大名刘宝,是全营最年轻的战士,16岁入伍,经过三个月新兵训练后4月初才分到他们营,。
手抖了一下,高建国手上的烟头掉在了腿上,又弹落到了脚边。
“怎么向他爸妈交待啊,他还那么小。”
王庆瑞喃喃说着,看向高建国。
无言的伸手拍了拍王庆瑞的肩头,高建国只有苦笑。
车队终于重新出发,回到了修整营地。
“这仗,还会打下去吧!”
晚饭后,教导员捧着茶缸,蹲在营房边,问高建国。
高建国也同样的架式蹲在那里,听到教导员的问话,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这场战争,短期内是结束不了的。”
看到教导员还想说什么,高建国补充说着,“不过,我们部队,估计不会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