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已经难以控制力道,隋愿被他仰面推下去,落地的剧烈震动惊到了远处的两名保安。
“报警,”法熙文回过头,颤抖的胳膊在口袋里摸索,“必须…必须报警!”
可他连手机都拿不稳了。
蔡仲用布满血丝的泪眼狠狠看向他,“不能报警!”
“why?”
“我说了,别报警!”
所有人都迷失了,总要有一个保持清醒。他必须为樱子考虑,她还只是个少女,虽然成熟大方,但不能让她被舆论夙婴。
他站起来,不断深呼吸,目光不敢随处打量,以免被现实的漩涡夺走理智。“叫救护车。把他们弄走。谁也不准走漏风声,直到事情结束。”
康明宇一脸难以置信的揶揄,“你还认为这件事可以结束?”
“你什么意思?”
他抿嘴笑了。对于思维简单的生物,何以开导他?就像有些人永远不能理解好像和像的区别一样,思维是抽象的。一条三岔路口从开始根本看不出什么,只有走得越远才越能看出偏差。
康明宇咬牙说:“结局和结束不同。一个句号是终结,是结束的标志,但连省略号也能成为故事的结局。这是有本质区别的,你明不明白。”他想告诉蔡仲。摆在他们面前的这个故事绝不会有好的结局,结束对他们而言只是就地正法后的解脱。
长长的舒一口气,但不是放松,而是叹息。
他不能把话说的太直白。但蔡仲显然没有心情听他谈论标点符号。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
康明宇警告说:“你得移j_iao刑事案件!”
“我不!”
这大概是蔡仲最坚决的一次回答。在他眼里没有选择题,只有重视和蔑视,这让康明宇萌生妒火。
他不愿承认自己要去跟隋愿这种人攀比,但你永远不能理解命运,它安排比你出场晚的人,得到比你更多的关照和信任,这简直没有道理。
“隋愿本来就是个渣,监狱是他最好的归宿!”他指着眼前荒唐的巨作,“他上了你的未婚妻,你脑袋进水了吧!”
蔡仲立刻还击,“你闭嘴,你凭什么断言别人!”康明宇的话像无形的冰锥,打在蔡仲身体里,看不见伤口却令他浑身颤抖。
“就凭我看到的事实!”康明宇勃然大怒,“都已经摆在面前了,你还想维护他?”
“我没有维护他。把你的有色眼镜摘掉!”
“哈?你居然数落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好像在骂自己“你是个傻逼。”
蔡仲很想把偏移的事理矫正过来,他大声叫嚷:“我没有!我只是没听你的建议罢了。你总是那么自以为是,认为别人都该听你的。你从来不为别人着想。”
“我不为别人着想,那我来这里干嘛?自找麻烦?你要是不找我,我会管他的死活?好了…我算看出来了。”他气得背过身去,在陌生空旷的房间来回踱步,仿佛只有快速移动才能抓住乱撞的怒气,把它们塞回形体中。“你不用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你不就是喜欢隋愿吗?随你的便!让你和你的弓虽女干犯一起见鬼去吧!”
弓虽女干犯,弓虽女干犯。它在蔡仲脑中行成意识流,难道自己也认定隋愿是弓虽女干犯了?他不敢想象,潜意识中自己已经审判隋愿有罪,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这种想法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却足以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你说什么!”他挥舞胳膊,像被侵略了地盘的猴子,冲过去撕扯康明宇的衣服。他比康明宇矮一头,只能抓到他腹部,毫无章法的挥拳,“闭嘴,闭嘴!”
康明宇一声冷笑,随即把他推倒,“我说错了吗?他就是个弓虽女干犯!你的软弱叫人瞧不起,你不敢面对现实,虚张声势,全都是因为你的无能!”
侵略者将猴子打落在地,这意味着猴子将失去最后的防线。泪水夺眶而出,像炸开的热水瓶,没办法止住。
“够了。你少说两句!”法熙文扶起蔡仲,他趴在法熙文肩膀上,哭的像遭遇闵凶的孩子。
康明宇感到既兴奋又好笑,他夸张的表情和瞪得几乎没有眼皮的葳蕤火瞳让他看起来像个因为帮助朋友而换来千夫所指的傻子。
“我又怎么了,现在到底谁有错?你们两个讲讲理,OK?”
法熙文感觉脑袋要炸,耳边的哭声震耳欲聋,康明宇仍旧不满的喋喋。他指着康明宇命令道:“我说,让你闭嘴!你们打架能不能看看场合。我还在这里呐,只有你们参与这件事吗?”
康明宇两手一摊,目光咄咄逼人。“好,你认为,谁说得对?”
法熙文坦白的说:“我已经叫酒店的人打救援电话了。到时候要不要报警,医生也有资格决定。”
康明宇自嘲一笑。连嘴角都没动一下。
“行,beautiful!你们都能耐,我回去睡觉可以了吧。”
蔡仲抹了把眼泪,强忍着哽咽走到康明宇面前,嘴巴向下瞥,满是委屈的说:“我根本没有恶意。我必须为樱子的声明负责,所以不能报警,我又没有别的意思。你不喜欢隋愿,我也知道,但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你让我感觉好像你很嫉妒他似的。”
“我嫉妒他?没错。也许吧。”康明宇僵直着脖子,“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哪有反驳的权利。一个是你的女人,令一个是你的朋友,呵呵,多可笑,和你的人生一样可笑。去做吧,别浪费时间了。”他仍旧讥诮,努力维持平静。
做人要坦诚,许多屠格涅夫或者卢梭这类名家都在宣传坦诚问题,唯有对自己坦然面对才能真正立于天地间。
他认识到自己嫉妒,这不为过,因为他在乎蔡仲这个朋友,因而嫉妒新欢。
做一个怎样的人才能无可取代,这不仅仅是信心的问题,每个人都会为此事烦忧。
救护车停在门口,上次被推出去的是蔡仲,这次则是隋愿,上帝偶尔也特别公平。
他们跟随医务人员走进电梯,樱子被白色篷布裹住全身,惨不忍睹的r_ou_体将故事情节昭然若揭,小护士看他们的目光都是斜睨着的,叫人无地自容。
隋愿则躺在另一张床上。他们并排被装进电梯这个铁箱子,灵魂大概要哭诉了,把对方做过的坏事全部无声的细数一番,因为真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外面的警笛怎么回事?”电梯到达三楼时,警笛声渐次响起,把片刻的放松扫空,重新在身体里上紧发条。
蔡仲看向康明宇,康明宇差异的睁大眼睛,转而又看向法熙文。
“看我干嘛?我又没……”他当然要解释,但…等等,他似乎漏掉了什么。“我…我让那个保安叫的救护车。”
康明宇挫败的扶着电梯里的把手,无可奈何的叹息。
“你是不是傻!”这句话纯属调侃,不带任何侮辱x_ing,他恍觉人生是如此可笑,幽默又辗转起伏,具有风情和反讽的双重意味,荒唐又诙谐。
法熙文终于压不住心里的怒火,他的脸还是那么可爱,连愤怒也显得无辜可怜。
“怪我喽?卧槽,刚才是谁跟别人打的不可开j_iao,现在就倒戈相向统一战线了。你们能成熟点吗?”
护士被争吵声惊扰,用眼神示意他们认真对待眼前发生的烈x_ing事件。如果对生命都不能使人们涌起心中的庄严,医生这职业岂不也是荒谬的喜剧?
蔡仲比着手势说:“停!消停点吧!”话落,电梯门缓缓拉开了。几名医生冲过来接下病人,飞速推往门口的救护车上。
蔡仲小声对法熙文说:“我们跟着去。你留下来拦住警察。”
法熙文当然不乐意。“why?这种事警察既然要介入,留我干嘛?挡枪子儿啊!”
蔡仲的脸立刻浮起一片潮红,解释说:“没有,我会找我家里人处理的。反正。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我就是不能让警察带走隋愿,我不相信他会做这么…这么背离人x_ing的事。”
法熙文耸耸肩,想起康明宇经常用来形容把粪土当金钱的人,揶揄的说:“他也就在你眼里是煤矿里的宝石。”
蔡仲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背后,康明宇在敞开的车门边朝他大吼:“喂。还不上来?”
蔡仲急切的模样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情况紧急,法熙文只好妥协,低声安慰说:“行了,就你那单细胞的脑袋,别考虑这些了。饶了自己吧。他们人都昏迷着,警察能把谁抓走啊。”
蔡仲转念一想,深觉有理,立时心胸浦畅。他勉强笑了笑,叫法熙文回去好好休息,并替康明宇向他道歉,毕竟大家在危机时刻都一样的不理智。尤其他自己,也欠大家一句道歉,他们是陪自己来找隋愿的,无论如何,他应该吸取建议而不是树立争议。
而后他坐上车,康明宇和法熙文向他挥手告别。蔡仲在心里坚定的告诉自己,甚至是指着自己灵魂的鼻子恶狠狠的说:是时候摆脱朋友,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他看向隋愿——紧闭的嘴唇和灰白的脸,对他的信任重又回归到心里。
人应该保持好奇和怀疑的心态,但怀疑不会制造出口,任何人的成功都是靠偏执的坚定塑造的,绝不是疑神疑鬼的猜忌。
康明宇目送救护车离开,他曾想,或许上一次当他坐上救护车,紧握着蔡仲僵硬的手臂时,也有人目送着自己离开。那个人开着银色法拉利,在BFF附近徘徊,命运安排他捕捉到三个大汉臭扁一个傲慢的欠揍的小子的画面,他可能并不开心,但没有制止——在慎重的权衡下选择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