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涂这才知道,原来只有他是毫无头绪,仿佛没带脑袋来参加任务。其余的很多人都像赵政一样,早就察觉到了刘淼的异常。
刘淼坐在人群的外围,被众人指认了也没不怎么着急,耸了耸肩,似乎早已经料到了。
张问道:“说说为什么?”
燕灵飞再次乖乖地举手后再发言:“伏火路时只有刘淼保持清醒,这三个小时我们对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他也没有采取什么措施解决问题,只是等着我们醒,我觉得这一点很不刘淼。他应该不是这样消极等待的人。”
“然后在找钥匙时要跟我们一起行动也很奇怪,他平时都跟杨鑫他们行动的。再结合赵政在西南方向找到线索的情况,我觉得他是刻意的,不想让我们找到线索,而且在路上他也总是劝我们放弃。”
阿九觉得他说的这些很完整了,认同道:“当时我也在场,刘淼先生一直在夸大铁索路的危险,不愿意让我们过去,我们也确实被影响了,后来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杨鑫半玩笑地道:“我就知道他是唐代人啊。”
但此时谁也不会为这个笑话而笑,在这个时候任何玩笑都是不合时宜的。杨鑫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其实我没别的理由,就是感觉他的状态和别的时候不太对,绷得很紧。昨晚我失眠,想找他聊天,一碰他他瞬间就睁开了眼,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他睡的时候只要有人近身就会醒了,从来等不到人走过来。”
“我觉得他在想事情,一件很棘手的事情,所以才会走神,”杨鑫接着道,“就比如说赵政他们是否拿到了有关卧底的线索这种事。”
在这样的场合下谈直觉和揣测,虽然听上去荒谬且站不住脚,但在情感的攻略上却很有用。
直觉是很重要的一项因素,赵政在刚进地宫,刘淼还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就在怀疑他,因为除了他别人很难完成这样的任务。
这是一种隐形的能力,尤其在有所成就的人身上作用显著,也更加有可信度。
再加之刘淼自从入了地宫之后就表现的太亮眼了,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视线之下,仿佛刻意在吸引人的注意,当他的所有行为都有合理的缘由,他的举动都有人作证时,他就能摆脱嫌疑。
在座的人都已经混成了人精了,一点点风吹Cao动都不会放过,自然不会放过这一点,如果刘淼是卧底,那么他也只能选择这样的方法来掩藏自己。
张问看向刘淼,礼貌道:“刘淼先生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刘淼很厌烦地挥手,“活该我倒霉,这次的任务真的和我八字不合。”
“您承认自己是卧底吗?”张问例行走了个程序,再次问了一句毫无用处的话。
“我不是,”刘淼的表情落下来,难得的严肃,“但我说了你信吗?”
“如果没有我,你们在已经死在伏火路了,那么高浓度的致幻剂,你当开玩笑呢?说我无作为,你知道把你们这群疯子拖出来废了我多大的力气吗?”
燕灵飞马上打小报告道:“他生气了!”
张问只能无奈地站出来打圆场:“先生不要动怒,咱们都是为了任务。”
“您再说点吧,既然大家怀疑您,您就解释解释?”
“我没什么可解释的,”刘淼翻了个白眼,看样子气得不轻,“随便你们吧,你们太蠢了,我要是卧底会这么蠢的让自己成了个靶子?而且你们也不想想,如果你们投出去了我,剩下的任务要怎么完成?”
他说着随便吧,但还是在为自己辩驳:“你们觉得我没有尽力所以想投我,但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伏火路的计中计谁能料得到?过铁索时所有人都恐惧了,只不过我先说出来了,你们就觉得是我在引导你们?”
“一方面依赖我,一方面又怀疑我,这凭什么?”
张问再次安抚道:“先生,咱们就是说说自己的想法,您消消气。”
如果被指认成为卧底,就算是冤死的,也不得再进行任务,他所在的队伍如果获胜了也不会分得工分。这是一件很坏的事情,说消气也只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被指认了都会生气的,提前的官话打多少都没什么用。
因此刘淼对此极其不屑,没有理他。
康涂还挺羡慕刘淼的。有能力,有自信的人才敢这样发脾气。像他刚才,被质问的时候就算心里有气也不能表现出来。不知道赵政当时是什么样的感觉,他思绪又飘地不知到了哪里,想道:“总不至于是高兴的。”但赵政真的很能忍,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当时一定表现出了局促不安,虽然他已经尽量在控制了。
这些人的眼睛太毒了,连你喘了口气都能注意到,让人压力太大,就算是光明磊落也有压力。
第23章 谁是卧底(十六)
“我们来举手表决一下吧,”张问见也没什么人再要发言了,说道,“觉得刘淼先生是卧底的举手。”
康涂谨慎地观望了一下,等稀稀落落地开始有人举手后,才跟着众人举起了手。
刘淼对他不错,之前还因为他有夜盲而特别关照了他,此时他心中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好像背叛了人家一样。
这里头大概有半数的人都怀疑刘淼。这还是在质疑的人主动举手的情况下的人数,如果张问当时问“觉得刘淼先生不是卧底的举手”的话,可能统计出来的怀疑他的人数会更多。
赵政也举了手,李信跟上,他们几个人坐得很近,康涂又去偷着看了刘淼两眼,心里有些不安。
又是那种预感非常准的不安。
第二轮指认开始,刘淼率先开口道:“我投赵政。”
康涂心里一惊,砰砰跳了数下才慢慢缓和。
他有一种理应如此的感觉,却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
“就算你们怀疑我,我也有权利指认吧,”刘淼用很无所谓的态度道,“我觉得赵政很可疑。”
张问说:“说说理由?”
“你们应该也记得,当初第一次陷阱触发时,只有李信和他逃了出来,我们当中擅长武艺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是以当时铁笼的下落速度,让人连反应都很难反应过来,谁都没能逃得出来,只有他们。”
“如果只有李信一人也就算了,关键是他还带了一个赵政,如果不是提前有所准备,谁能做得到?”
从一开始,康涂就觉得赵政在那次留下了把柄。只是当时大家都没说,他就把这件事暂时放下了,此时刘淼翻了出来,他心道:“果然。”
赵政听见这些之后并没有回答,反而是李信站了起来,他把长刀立在地上,以一夫当关的气势道:“你说这里有善武艺者,那指出一个,来与我比上一比。”
刘淼眯了眯眼,气氛一时变得非常微妙而紧张。
李信像一块直愣愣的木头,丝毫不做迂回婉转地道:“我四岁习武,二十岁受封将军,战场杀敌不可胜数,大秦之中除蒙武、王贲再无人能与我一战。当日的陷阱就算再快五倍,我也照样可以救出陛下,你们觉得不可能,我却并未觉得有何难处。”
他坦荡荡地说着实话,却让不少人难堪了。一时没人出声。
李信好似并未发现一样,接着道:“当时陛下并不知情,乃是我自作主张,若有存疑,来找我理论便可。”说着他俯身,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高高地抛起,他的身影随着这一个动作骤然消失在了原地,一时间半空中炸起了点点火星,手快得带起了道道残影,令人目不暇接。
他收势,长刀收回背后,碎石化成粉末落在地上,气息一点不乱。
李信道:“如果是危急时刻,我还可以比这更快。”
康涂见他还自己一个人笔直地站在场中央,一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很想把他叫回来,却觉得自己并没有与人家亲近到这个程度。
“好了,”赵政看向刘淼道,“还有什么疑问?”
然后冲着李信招了招手,示意快回来吧。
赵政在与李信相处时其实很像并不像是君臣,而是很像多年的老友,只有李信在恪守礼仪。
不做任务时他自己独来独往,做任务时就保护赵政安危。他严守一条线,既不让赵政对他的存在感到不自在,也不过分亲近。
虽然李信做到了这个份上,但刘淼如果只有这一个把柄的话是不会开口的,他把手往下压了压,让众人稍安勿躁,坦然地回视赵政的视线,继续道:“你在伏火路时其实没有中迷幻剂吧。”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安静了片刻,目光整齐地投向了赵政。
康涂愣了一下,也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旁边的赵政,见他神色如常,很自然地问:“先生何出此言?”
“因为我看见了,”刘淼理所当然地道,“我与你们不同,对味道非常敏感,意识到不对之后就捂住了口鼻,一直处在半清醒的状态,后来你们中了迷幻剂后大喊大叫,我反而更清醒了。”
“别的不说,但你自残时我看得可是清清楚楚。”
赵政“嗯”了一声,直接撩起了T恤上短短的袖子,大臂上端露出一串牙印,一看就未经处理过,齿痕出已经肿胀起来,露出泛白的血r_ou_。可以想见咬下去的人当时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确实,”他承认了,“我为防止出现意外,自从进那条路时一直在屏息,因为路太长所以还是不小心吸进去了几口,后来大家陆续开始出现幻觉,我意识到不对,就想了个办法让自己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