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这个冒牌货越来越没有自知之明,遣兵调度比公子申本人还理直气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将军,庞涓才与他相处不到两日便开始对他心存芥蒂。
庞涓的亲兵凑上前来,这人知道前因后果,低声道:“将军,此人怕是留不得。”
庞涓脸色y-in沉,看着赵政远去的方向没有说话,夜晚总是来得飞快,现在已经彻底黑了下去,赵政也早就不见了身影。
“再等等,”庞涓慢慢地道,“等打完这场仗。”
等打完这场仗,他做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杀掉赵政。
那亲兵道:“届时我来替你杀了他。”
庞涓:“不了,我来。”
他现在担心的不是赵政的锋芒大盛的问题,而是在想这个赵政究竟是什么来头。以他的能力怎么会到这个年纪还是一个甲等兵?再一回想,让赵政来顶替公子申这件事也是疑问重重。公子申刚重伤,这个赵政就送上了门,好像是早已安排好了一样。
他恍然间想起了什么,大声喊道:“去把公子申截住!”
众将士站在原地,莫名地看着他,庞涓怒道:“快去!”
在这个军队中兵毕竟还是只认自己的将军,对公子申没什么好感,于是反应过来后抄起家伙走了。
庞涓心中惊出一身冷汗,如果赵政是齐国的细作,此时带着精兵往齐国赶,能直接把魏军的老窝给端了!
他越想越不安,扔了手中的火把,愤怒地扔在了崖壁上,打下来块块火星炸开飞落下去。
密林之中脚步声阵阵,温尤手臂负伤,脸色苍白,气喘声十分大,显然已经开始累了。他身后的人仍然将他咬得死死的,听脚步声至少有十余人。温尤猜测,这十多人应该全都来自404。
温尤以逃到密林尽头,悬崖边上,他蓦然停住,张嘴叫了一声,这声音非常古怪,似猿非人,又很稚嫩,赵政等人缀在后头,听见之后停了下来。
常明铭皱眉:“什么声音。”
事出反常其必有妖,赵政当机立断道:“快追,夜长梦多。”
再次迈步时,周围却多了很多气息。
十多个人抬头望去,一双双在夜光中闪亮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鲁班退后一步,凑近他们:“猴子!”
赵政马上反应过来,说:“温尤引来的,他抓走了一只幼崽。”
没有人下达命令,当他们在一起时也没人可以当他们的将军,所有人一起扬起了漆弓——
也几乎就是在瞬间,一只母猴嘶吼一声扑了下来!
赵政用果断扔掉连弩,挑起长枪一枪刺进了它的胸膛,贯穿进去。
瞬间山林中响起了直贯天际的叫声,常明铭暴躁地道:“你激怒了他们!”
“一定得杀!”赵政无可奈何,这么多猴子,他们想脱身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就算是用箭也不能保证没有伤亡。
“现在怎么办?!”夏成被挠了一爪子,一只猴子扑在了他的脸上暴揍他,百里奚捡起一块石头砸在了猴子头上,这只猴子刚落下,头上落下一只远处扑来的雄猴,后坐力和雄猴的重量将他砸得直接迎面栽到了地上。
夏成将漆弓当作武器用,发了疯一样乱摔。
百里奚虚弱地道:“不要……拽我的头发,是假发……”
夏成嘲讽道:“你跟它讲道理呢?”
赵政大吼一声:“都躲开!”
百里奚与夏成卧倒在地,和剩下的人一起抱着头躲避,赵政和鲁班一只胳膊上架着一支连弩,疯狂地扫s_h_è ,一时间哀鸣遍野。
还有两只从背后扑过来,赵政身材高大,胳膊也长,一手扼住一只,对着脑袋狠狠地撞在一起,再两拳头揍进地里。
鲁班将连弩扔在地上,他浑身狼狈,假发也被拽飞了,脸上留下了数道挠痕。
赵政催促道:“不是休息的时候,再追!”
他们没料到温尤还留了这么一手,耽搁了不少时间,再追出去密林时见温尤胳膊上c-h-a着简易的滑翔翅膀,站在了悬崖边,似乎还在故意等他们。看见他们狼狈的模样时哈哈大笑。
赵政冲他招了招手:“过来,别再气我了。”
温尤忍俊不禁道:“我倒是第一次见秦王如此狼狈。”
“现在过来,”赵政说,“不然等回404让我抓着你你就完了。”
温尤足尖一点,赵政瞬间飞扑过去,结果还是没有抓住,温尤下面大声喊道:“赵政,我们战场上见!”
赵政砸了下地面,砸得手疼,又甩了甩。
常明铭看着崖底,说道:“到底是将军出身,不能小觑。”
赵政累得要命,躺在地上,脑袋还在思考着明天要怎么办。他们在此埋伏这一计并不高明,但是庞涓刚愎自用,软硬不吃,根本劝谏不动,只能靠着布置周密取胜,如果打不赢还可以全身而退回魏国休整,如果此时让温尤将机密尽数告知的话,就毫无胜算了。
他这边还在想着怎么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远远地却传来了密密的脚步声,听上去至少得有百人。
百里奚茫然道:“这又是哪一出?”
“不是齐军,”常明铭道,“他们今晚到不了。”
赵政刚坐起身来,就见庞涓的亲兵从密林中走出,指着他道:“护送公子回营!”
赵政:“……”
所有人:“……”
他们见此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应该是庞涓的疑心病又犯了,见了赵政的能力之后开始怀疑他的来路了。一时间大家倍感无奈,感觉这一仗打得腹背受敌,对面的人来捣乱不说,自己阵营中的人还总是添乱。
说是护送,其实跟押送没什么区别,那个亲兵的长枪就抵在赵政的脊梁骨上,但凡有一点动弹就能顺势c-h-a进脖颈,一路上以这个姿势送到了将军大营。
庞涓坐在主座上,喝一杯茶,见他进来一抬眼皮。
赵政就像是不知道他的敌意一样,大剌剌地坐下了,问道:“将军找我。”
“找你,”庞涓说,“我担忧大魏公子安危。”
赵政就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奚落,神色如常地喝了一杯茶。
庞涓道:“明日作战时,你便留在战车上,流矢无眼,不好伤了公子。”
赵政动作一顿,抬头看他。庞涓却没理他,品了一口茶,说道:“好些日子没有喝过好茶好酒了,打仗打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赵政道:“将军未来且有好日子要过,只要这一仗能赢。”
庞涓看了他一眼:“不赢我亦是大魏的上将军。”
“未必。”赵政悠哉地道。
庞涓皱眉,面带愠色:“好大的胆子!真当自己是魏国太子了吗!”
“不敢,”赵政道,“我不是真的太子,您确是魏国的上将军。”
他神色含笑,不疾不徐地品茶,明明是些士兵拿半开的水泡的茶末子,品得好像什么琼浆玉液一般。
庞涓道:“你什么意思。”
赵政放下茶盏,双手放在膝上,道:“此战再输,就是您败在孙膑手中的第二次了,若我是魏王,您二人实力究竟如此便已见分晓,当初是您欺骗魏王说孙膑有不臣之心,才使魏王斩断了孙膑的双足,再不启用,如今孙膑在齐国大展身手,您猜魏王此时心里是如何想的?”
庞涓上前一步,双手撑在桌上,俯身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你可知自己再说什么!”
“我说,”赵政不避不闪,直视着他道,“此战若输,你必死无疑,不是死在孙膑手下,就是魏王手下。”
庞涓猛地甩袖,大喊一声:“来人,守住大帐!”然后转身离去。
赵政闭上眼叹了口气,有些烦躁地扶额。
庞涓怀疑他是细作,所以想将他关在这里,但是绝不仅仅是为了这个理由,当初庞涓设计陷害孙膑的时候,是因为嫉恨孙膑的才华在他之上,怕孙膑得到魏王的重用。以庞涓的气量,根本容不下实力在他之上的人,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却被赵政给忽略了。
他求胜心切,反而招来了祸端。
明日就要上战场了,赵政抚摸着粗糙的茶盏,心里将一切又捋了一遍,寻找生机。
这紧张地一夜很快过去,就算心中的不安再浓,时间也不会为他们停滞片刻。地平线上亮起第一束光,太阳升起来了。
常明铭走过来,俯视着夏成道:“赵政被软禁了。”
“知道。”夏成微微睁开眼道,“纯属自己作的。”
常明铭皱了皱眉头,略有些不安道:“我觉得这一次我们要输了。”
“我也觉得。”夏成无所谓地道。
正午时,所有的大帐都被收起,十万士兵们藏在高地,今天是一个y-in天,乌云遮盖住了蓝天,压在众人的头顶,好像喘不过来气一般,一丝风也没有。
峡谷高且险,像是拔地而起的两个巨人,遥遥相望,两边密密压压的藏满了士兵。
徐达明等三人此时赶了回来,带回了两个消息:没有杀死孙膑,以及齐军将在一个时辰内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