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关于谭誊的家世便在利刃里传播了开来。
谭誊本是隔壁军区某连的连长,家里一父一兄,都是军人。父亲是军区政委,哥哥也在军区内担任要职,就算不论家里
的背景,谭誊在自己所在的团内也是年轻骨干,被军区寄予厚望。
程绪去谭誊那儿,本是想亲自去看看他所在的团里有没有什么好苗子好挖,没有想到最后竟看上了这位前途无量的年轻
连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钩的人家,反正最后这位连长是放弃了早就铺好了的赫赫官途,跑到利刃来了。
那时候利刃里面有人开玩笑,说谭誊就是那官宦人家的大小姐,程绪则是油嘴滑舌的木匠,花言巧语的拐了这位小姐私
奔来的。
据说因为这件事情,谭誊和他父亲闹得极不愉快,因为谭誊之所以能够转来,是先斩后奏,让他大哥帮忙疏通隐瞒才过
来了的。都等到训练进行了一半,谭政委才惊闻此事,立刻赶了过来,要带谭誊回去。可谭誊死活不愿,最后两人闹僵
,甚至谭政委都放话说再不认这个儿子,可谭誊最后也还是留了下来。
因为谭誊,据说程绪当时没少被大队教训,说他这墙角挖得太大,墙都要倒下来砸他们了。饶是这样,程绪也没有松口
放人。
那时候,程绪就已经不太待见林郁,常常对他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怎么看他都看不过眼。
可谭誊却不知为什么极喜欢过来招他,甚至后来程绪要踢走林郁,谭誊还在程绪面前求过他——虽然最后也没有什么用
处。
但林郁却极其讨厌谭誊,他的性格、他的家世、他轻易就能得到的一切,都让林郁讨厌得不行。
程绪曾说过,他是在“嫉妒”谭誊。
林郁当时冷笑,没有反驳,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嫉妒。他林郁从来都不嫉妒任何人,因为他知道但凡自己要的东西,
最后就总会得到,他有这样的自信,不需嫉妒他人。
他只是讨厌谭誊而已,不明所以的讨厌,而且他也从不向人隐瞒自己对他的厌恶。
可不知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讨厌谭誊,可就偏偏谭誊像是不知道似的,还是喜欢一个劲儿的向他靠过来。
谭誊很是激动的抱了林郁好一会儿,才勉强的整理了一下情绪,对林郁道:“知道吗?我们俩一个房间,我特意向队长
申请的。走吧,我帮你把行李搬过去。”
谭誊说着,弯腰拿过林郁的行李,笑不拢嘴的领着林郁往楼梯走。
林郁听到“队长”两字,眉头皱得更紧,可也一句话都没说的跟他走了上去。
利刃正式队员的房间都是两人间的,谭誊带林郁进到他们的屋里,直接帮林郁把他的行李放在里面床铺下的桌子上,回
头问:“你应该不喜欢睡在靠门的地方吧,那这张床就给你行吗?”
林郁点头。
谭誊就高兴的笑开,可只笑了一会儿,脸上便迟疑起来,犹豫了片刻,他开口问:“那个……林郁……你知道队长这回
打算怎么测试你们吗?”
林郁知道谭誊说的是最终测试的事,微一挑眉,他反问:“你知道?”
谭誊摇头,“不知道,我探过好多次队长的口风了,可他都不肯告诉我。”谭誊说着,有些失望沮丧,甚至看林郁的眼
神也有一些抱歉。
林郁没说什么,自顾到自己桌前去整理行李。
谭誊默默的看了他的身影一会儿,微微的叹了口气,出去打水。
林郁看他出去了,便停下手上的动作,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程绪让他想招去测试其他的新人,林郁没说答应,可心里知道他想不想答应并不重要。
因为这要求本身就已经是对他的一项测试。
程绪最后的话,其实说得很明白。
他说:“你不是野心很大,很想往上爬吗?那就让我看看,你要是在我这个位置上,会要什么样的人。”
要什么样的人,在乎什么,其实就已经是在表明林郁是个怎么样的人。
林郁的手指规律的敲击着桌面,如果他真的在程绪的那个位置上,他才不在乎队员心里面要的是什么,他只要他的队员
能够做到他要求的,这就够了。
可他知道,程绪不是他,程绪很在乎队员心里面在想什么。
所以,林郁不可能真的按照自己的喜好来,他得揣摩着程绪的喜好来。
但问题在于,其实他并不真的清楚程绪到底是要怎样的人。
事实上,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是,程绪不要他这样的。
可他什么样呢?自私?冷酷?精于算计?不值得信任?
大概,大概这就是程绪对他的评价。
可除了知道程绪不喜欢这些以外,林郁想不出他喜欢什么。
博爱?坚定?勇敢?忠诚?
这些程绪肯定都喜欢,可什么是最重要的呢?对于程绪来说,一个特种兵到底最重要的是什么,林郁摸不准。
林郁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谭誊已经开门进来。
他拎着两只暖壶,到林郁面前,笑:“我刚刚下去打水了,顺便帮你的也打了回来,你用吧。”
林郁皱眉,张嘴想说什么,可还没等他开口,谭誊已经抢先道:“一个人就一个暖壶,反正去也是去一趟,我们俩以后
就谁去谁打呗。”
林郁想想,点头,拿过自己的那壶。
第二天,新人们跟利刃的老队员一起参加训练,集合完毕之后,果然如林郁所说,程绪开始发表演说,内容不外乎是欢
迎新队员的加入啦,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亲兄弟啦,不分彼此啦,互相帮助啦,啦啦啦啦……
林郁根本没心去看程绪演戏,眼观鼻鼻观心供出一副面无表情。
可其他的新人却表现得极为热切,好像忍不住内心的激动,站在林郁身边的于谦甚至还红了眼眶。
林郁等程绪终于废话完了,才往旁边瞄了一眼,发现于谦正抿着唇在忍泪,而再在于谦旁边的一个老队员也看到于谦状
况,不由得露出可怜的神情看着于谦。可惜,于谦的全部视线都集中在程绪身上,失去了发现某个真相的机会。
程绪说完话,便开始进入一天的正式训练。
利刃队员的训练几乎每天都是从负重越野跑开始。
程绪也没特别的整队,每个队员拿上装备就自己开跑,反正路线谁都是熟得不能再熟。
除林郁以外刚刚入队的六个新人,大概是为了在老人面前显呗一下,一马当先的便全都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