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远勿见----吉生【完结】(16)
2019-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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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冬哥,徐凌病著吧?这麽做他会不会……很难受?”
“总比以後一直难受好。”
“为什麽这样?你们以前不是……在一起的吗?”杭晨想起季正冬那天口中说的“第一次”。
“在一起过就要永远在一起吗?”季正冬用手指弹了弹手上的烟灰,脸上笑得无奈。
“可是,你是喜欢他的吧?”杭晨试探著问。
“喜欢过。”
季正冬没犹豫地说。杭晨听到後,心里不由一震,虽然早就感觉到,但被亲口确认时,心情还是有那麽些不一样。就好象一个长久以来被你仰视著的人,你突然清楚地看到其实他也会像你一样卑微地去仰视别人。於是那个被他仰视的人在你看来更加的遥不可及,令人羡慕。
那一刻,他深深地羡慕徐凌。
“怎麽会不喜欢?”季正冬接著说,一反刚才的沈默,像是被触动了某个机关,後面的话源源不断。
“从小时候第一次看见他安静坐在钢琴边练琴开始就喜欢,你知道吗,那个时候他跟你差不多大,坐在钢琴凳上脚才刚刚触到地面,离开钢琴却变得非常的顽皮,天不怕地不怕的,打针吃药甚至做手术都从来没喊过疼。那个时候,我被爸妈离婚还有我爸的再婚弄得心烦意乱,可陪著我的人只有他。”
杭晨默默听著季正冬回忆,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打断他。
“白天他陪著我和弄堂里的孩子们打架玩闹,晚上弹他刚刚能弹顺的曲子给我听。每次我和我爸吵,他都会挡在我面前,拦住我爸打我。有次他被我爸推得撞到桌角上,流了很多血,差点……我读职高後变得很叛逆,什麽乱就来什麽,抽烟喝酒赌博泡妞,有次为个女生和隔壁学校的打架,背上被别人捅了一刀,在医院醒过来发现床前就他一个人。那天他说,要麽咱一起叛逆吧,你也别去为不相干的人找罪受了,然後就猛地吻了过来。我懵了,但却发现自己彻底地兴奋起来,那是女人从没带给过我的感觉,他那麽温暖,像团火一样。我有些害怕,也很小心,怕弄伤了他……我一直都很小心,怕弄伤他……那个时候他才十五岁……”
杭晨听得都有些痴了,很久才发现,季正冬又陷入了沈默,握著烟头,眼眶泛红。
“这麽相爱,为什麽还狠心分开呢?”杭晨也觉得心里发酸,爱情究竟是什麽。
“因为他是我弟弟。”季正冬的声音恢复了平静,轻轻吸了吸鼻子。
“被大人知道了吗?但你们相爱是事实,不管怎麽样也该努力去争取啊!而且,你们只是名义上的兄弟……”
“是亲兄弟。”
杭晨的嘴型停留在“弟”字的发音上,睁大了眼睛看向面无表情说出这话的季正冬。
“我和徐凌是亲兄弟。我爸,在还没和我妈离婚时就干下的好事。所以你知道我有多恨他吗!就算我可以和男人在一起,但要怎样和自己的亲弟弟在一起……”季正冬苦笑著,“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你不能去爱的人,呼天喊地,自杀上吊都没有用,一觉醒来,你会觉得好笑,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真他妈幸运,原本是个GAY已经够幸运的了。”
“小冬哥……”杭晨很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想要继续脑中却空白一片。
季正冬却表现得比他轻松得多,嘴角扬了扬,掐灭了手中的烟头。
“我早接受这个事实了,他妈妈一年前告诉我的时候我就接受了。不能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吧。这个世界上谁和谁又能真的一辈子,男人和女人都不一定,何况男人和男人。我不想把我和徐凌想得太悲情,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非要你死我活去对抗命运。改变不了的事实,我认命。”
“但是徐凌也许不会这样想……”杭晨轻声说。
“他的确是很认死理的人。这事他知道肯定接受不了……也许能接受,但那太痛苦。”季正冬摇著头,那痛苦他了解,他亲身经历,他的谎言不过是不爱和不能爱中的一字之别,但那个“能”字沈重得让人窒息。
“现在这样他也会痛苦。”杭晨想起白天时徐凌转身离开的背影,刚才还羡慕著的心情,此时变成强烈的同情。
“我本来只是想让感情慢慢淡下去的,也试过在他面前跟一些人亲密,但他自信的很,认定我是因为父母的原因所以才想结束我们的关系,认定那些人是我找来骗他的。不过这次例外,因为他知道我根本就没想过他会在那时出现,而我们在一起,於是他算是误会得彻底了。”
“是啊,是误会……”杭晨重复著季正冬的话。
“误会了也好,”季正冬想再掏烟点上,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恨比爱容易令人承受。还让人自强不息。”
季正冬自嘲地笑笑,又看向杭晨,“只是委屈你,扯进这麽桩破事里来。”
杭晨慢慢摇了摇头,季正冬那笑在他眼里比哭还苦涩,原本刚毅的脸上一片沧桑。杭晨这晚的心情太复杂,复杂到他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只能本能地把脑中最表层的句子说出来,他说,“小冬哥,你别难过!”
季正冬看著认真说出这话的杭晨,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他应该接什麽话来著,我不难过,很久以前,他是这麽回答的吧。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设定成悲情角色的人,从过去到现在,都需要被别人给予安慰。
那一刻,他突然很感激,感激杭晨在他身边,说著和过去同样的话。
“我不难过,”他说,“那些真的,都过去了……”
长远勿见(二十二)
那天杭晨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走廊上又是热闹一片,来来往往洗漱的男生。
室友们都去了水房,空荡荡的寝室里杭晨有些失神地走到自己的床边,脑中反复浮现著刚才季正冬说的话,它们构成了一个个不同的场景,在他眼前不停的晃动,坐在钢琴凳上脚才点到地的小男孩,牵著手奔跑在长长弄堂里的两个身影,沾满血却紧握在一起的双手,还有深夜病房里忘情的拥吻……这些影像变换得飞快,加入杭晨的想象後,显得异常的清晰,放电影似的,像是要把这十年季正冬和徐凌的所经历的岁月都放个遍。
直到邵俊搭著条毛巾推门进来後,丢了个什麽东西到他眼前,杭晨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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