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远勿见----吉生【完结】(63)
2019-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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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不好意思,那男孩对我很重要,我们现在找不到他,求求你告诉我一下……”季正冬不自觉地,声音竟有些哽咽。
这语气显然有些吓到了女人,终於她皱著眉,简单说了句,“是有个男孩来过,大半夜的,一个劲按你门铃,後来知道你不在就跑了,我话还没说完就没了影。”
“昨晚什麽时候的事?”邵俊上前问到。
“谁知道几点了,总归半夜一两点,赶著去投胎似的……算我求你们了,以後别这麽烦了行吗?最怕你们这种租房子的,没几个正经过日子……”女人说著,又骂了起来。
而季正冬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只说了声“谢谢”,便转头兀自走到自己家门口,机械性地抽出钥匙打门走了进去。
“你干嘛?杭晨还没找到呢!”邵俊追上他,扯住了他的衣服。
“我在这里等他,他会回来的。”季正冬眼都不抬一下,说这话时脸上没有表情,语气却异常地笃定,竟像个任性的孩子,只要坚持著要求什麽,那东西就能在家长的妥协下顺利得到。
邵俊被季正冬的态度弄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说他不关心杭晨吧,那整个人已经像失了心一样,说他关心杭晨,可他竟能做到像现在这样无动於衷。而此时,邵俊只恨自己没给杭晨买上一部手机,让自己可以在任何时候都能找到他。
终於,他猛地推开了季正冬,咬著牙说了句,“我去报警!”
长远勿见(六十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季正冬坐在沙发上,连姿势都不曾变动过。他看著窗外的天慢慢由深黑变成深灰,继而浅灰,变白,最终变成一片刺眼的晴朗,而大门,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的脑中始终空白,仅有的意识被用来维持著清醒。他不敢轻易去运转思维,哪怕只是一点点地用力,仿佛就能看到什麽可怕的画面似的。
等待,变成了他唯一能做的事。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六月的天气越来越闷热,房间里一丝风都没有,而窗外阳光却越来越肆虐,他听到了蝉声,叫得人心越来越虚浮,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那麽几只蝉似的,异常空洞。
然後终於,他的手机响了。条件反射般冲过去接了起来,电话里传来的却是邵俊有些变调的声音。
“你要不要过来一趟,警察说这边有……一具尸体要认。这事……我做不来……”
“在哪里?”
季正冬没想到自己在听到这样的话後竟能继续保持镇定,他只觉得自己那颗原本悬著的心不停地下坠,下坠,坠到触了底却反而稳固了下来,或者说,不是稳固,是再无法动弹。
赶到警局法医中心时,季正冬一眼看到了走廊上靠墙站著的邵俊。他的眼里冲满了血丝,看向来人的目光无力而茫然,“说是昨晚市中心出的一场车祸,人被撞飞了十多米远,今天早上才被发现,司机逃逸。”
季正冬点了点头,平静地说了句,“我去看看。”
不一会儿,穿了白大褂的法医便来了,带著季正冬走到一楼走廊最里头的一间小房间。邵俊没有跟上来,仍保持著季正冬来时的姿势靠墙站著。原本,他以为自己在见到那人时,会控制不住地上前揍他,但此时,他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没了力气。
一定不是他,心里,他反复重复著这句话。
……
季正冬被领进的那间房间,光线暗淡,以至於法医一打开门便连带著把门边日光灯的开关也打了开来。惨白的光线射来,季正冬看见了房间中央摆著的一张床,那床上罩著块白布,而白布下隐约地显现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季正冬几乎在那一瞬间瘫软了下来,之前在邵俊面前强撑出来的理智在看到床上那无半点起伏的人形时被扫荡得一干二净,他一把扶住墙壁才勉强让自己不致摔倒,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色布匹下杭晨苍白的再无一丝生气的脸,那平时总是关切地看向他的眼睛颓然地紧闭,睫毛在干净白皙的皮肤下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黑……那脸和他脑中的另一个影像渐渐重合,他觉得脑子像要炸开般的疼痛起来。
“别紧张,也许不是。你过去确认一下吧。”女法医的声音很温柔,但此时善意的提醒却仍是显得那麽的残忍。也许不是,也许……是。
季正冬深吸了口气,他走了过去,伸出右手慢慢去揭那白布。短短几秒的时间仿佛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劫难,随著白布越开越大,他的呼吸和心跳也越来越急促,脑中不停闪过杭晨的脸,浅浅笑著的,若有所思的,专注於书本的,崇拜地看著他的,满是泪痕的,还有恍惚中不知是梦里还是冥冥中看见的绝望悲怆的……杭晨的脸,他只怕自己忘了那脸的样子,怕眼前就要看到的脸不能通过他的眼反映到他的脑中。
混乱的思维并没有影响他手上机械性的动作,很快白布下的脸露了出来,在季正冬感觉心快要跳出身体时。
那脸,完全陌生。
季正冬在下一秒颓然地跪倒在了地上,双手不自觉地撑向地面,好像被世界遗弃已久的人,忽然得到了上天的眷顾,──那人不是杭晨,那沾满血污一片死灰的脸不是杭晨的脸。
他本应该欢呼雀跃,像得到救赎的囚犯,无论是否只是短暂的救赎。但是此刻,他却全然无法兴奋,在刚刚面对完一个年轻的已经流逝的生命之後。
他想哭,眼中却流不出泪来。他将头埋得很低很低,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
“是你的朋友吗?”女法医没法从季正冬的反应里判断出答案,只能在一旁轻声地发问。
季正冬觉得那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慢慢将他拉回了现实。很久,他才勉强摇了摇头,然後费力地站了起来。女法医已经把死者的白布盖上,在她的示意下,季正冬跟著走出了那小房间。
走廊上,邵俊紧张的向他望过来。
季正冬试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朝他走了过去,对他摇了摇头,“不是。”他说。
邵俊听完,迅速地背过了身,再转过来时眼眶已经红了,“我就知道那小子不会这麽倒霉……我回寝室去等他,也许他已经回去了。”邵俊摇著头,脸上尽是苦涩又无奈地笑。
季正冬看了眼面前情绪大起大落的人,不知该说什麽。
安静的走廊上,两个男人一前一後朝门口走去。尽管一场可怕的担忧终於告一段落,但那到现在为止仍下落不明的人,始终像一道沈重的枷锁,紧紧束缚著两人的情绪,他们还来不及享受一刻的轻松,便又陷入了新一轮焦心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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