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电话,我仍含笑,他那样的欣喜和不自觉的亲昵,让我觉得分外的踏实,此刻漾在心田的便都是他的笑声了。
“成煜,你傻笑什麽呢?我有事找你说。”
抬眼严羿正在奇怪的看著我,我随即换了公式化的笑脸,愈问她什麽事,手机却响了起来。
陌生的号码……“喂,哪位?”
“请问是文成煜吗?”一个略有些怯怯的女声。
“我是,请问是哪位?”
“成煜哥,我是赵时玉的表妹赵倩影,你……还记得吗?”
脑中嗡嗡作响,瞬时感到僵硬起来,“倩影……当然记得,你怎麽突然打电话来,是不是时玉他……还是你…..”
话说出去,我都不知在说些什麽,只是在想,为什麽她会突然打这个电话,是时玉让她打的?那时玉为什麽又自己不打过来?
来不及想更多,倩影强自抑制的呜咽便传来,虽是夏天,我却觉背後有丝丝凉气冒出来……“你,你不要哭,到底…是….怎麽回事?”
“成煜哥,你能不能过来XX医院,我哥他……病了……现在,我不知道找谁,我爸妈他们根本不理,只我一个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成煜哥……”
“我马上过来,你告诉我在哪个科,病房号,快点。”
心里默默记下地址,拨开我面前的严羿,便飞奔著下了楼,拦车向医院而去。
坐在车里,我觉得心慌得厉害,张大了嘴喘著气,呼出呼进的都是恐惧。手脚象没有知觉般的搁在那里,我狠狠握著拳头,指甲明明戳进了肉里去,却没有丝毫疼痛。
到底是怎麽了?时玉竟然病到住院,还让倩影说不知该怎麽办?什麽病,到底是什麽病可以让人不知该怎麽办?她为什麽要哭,难道难道……不是不是不是,时玉只33岁而已,何况他身体一向没什麽宿疾,一定,一定不是什麽大病,只是倩影还小又是个女孩子,所以才会这麽不知所措,不然为何她父母不理,不管当年再怎样,如果时玉真的病得厉害,他们也断然不能不管不顾的,由此看来,不会是什麽大病。或许……是了,时玉抽烟抽得极凶的,多半是气管不好,对,对,一定是这样。
一路上,我这样在心里自言自语,却仍是握著手……无法松开,凉意遍袭了身体,却有些水珠一滴一滴地滴在了衣服上,伸手去抹,才发现是汗…….
为什麽,这麽热……又这麽冷……
“成煜哥……”在医院门口等著我的倩影一见我便扑了上来,伏在我胸前,她抽搐著,湿热的泪水很快浸透了我的衬衫。
我僵硬著,不敢问什麽,可是又不能不问什麽,深深吸了口气,我一字一字的问,“时玉到底怎麽了?”
她抬起头,犹挂著泪痕的脸青青白白的,眼睛遍布了红丝,肿得厉害,“哥……他……得了……肺癌,医生说至多也就三个月了,少了,少了,恐怕……随时……都……”
怔怔地看著她,我有些不能反应,她到底在说什麽?她嘴里的那个人是时玉吗?时玉,时玉,怎麽可能是时玉,我机械地反驳,“说什麽呢,你…….”
声音轻飘而虚弱,我木然地在想,这个声音,是我的吗?
倩影拉著我离开门口,到了楼侧的僻静外,我站定,却觉腿脚软得不能撑住自己身体的份量,倚著墙壁,看著倩影,我张了张嘴,喉咙一下子变得干涩吐不出一个字。
反而是倩影擦干眼泪,用与她的眼睛不相称的冷静语调说,“成煜哥,你镇定点儿,听我说,一年前,我哥检查出来得了肺癌,已经是晚期了,一直住院治疗,前几个月病情还算稳定,可是最近他突然昏倒了好几次,最後这一次,医生检查了说,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肝了,恐怕……是不行了。
本来我是想早点儿打电话给你的,可我哥不让,他说已经这样了,告诉你也只是多了个难过的人,又何必。可是昨天晚上,我……我看到他偷偷拿了你们的照片在看,我心里……心里难受的很。你们的事我是一直看在眼里的,虽然哥什麽都不跟我说,可我知道他一直都是很想你,可又不敢见你,只是自己这麽苦著。
现在这样…….我,我实在是没办法再瞒你,我想哪怕在他临走的时候再见见你,他心里多少也能好过些。别怪我自私,哥他这几年一个人走过来,真的很难……就连生病了,都不肯告诉我,还是我打电话找他找不到人,心里一急来了北京,问他房东这才知道的,我到医院的时候,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是偶尔同事过去照顾一下,总算那时他还能够自理,不然……”
说著,倩影的泪淌了下来,我觉得自己的喉咙在喀喀作响,仍是一个字都不能够说出来。
“成煜哥,我先上去给我哥买饭,你一会儿上来吧,好吗?”不等我说什麽,她急著进了楼里。
我缓缓滑落在地上,无力的将头垂在腿间,手覆上脸,一串串的水蛇纷涌著爬上了脸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