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拿出纸巾擦了擦儿子额头上的汗珠,柔声问道,“那心阳想去吗?”
徐心阳眼睛里流露出渴望,看了看男人,再转头看向一旁的女人,“阿姨,我爸爸也去你家做客,可不可以?”
宋小雅怔忪了一下,瞥了徐明一眼,“欢迎,阿姨当然欢迎了。”
回程的出租车上,徐心阳累得倒在男人的怀里睡着了。
徐明摸着徐心阳粉嘟嘟的小手,一阵感怀。
过去肉乎乎的一个粉团,再过几年,他可能就要不认得了。
“我明天就回美国,我会尽快办理孩子到美国的手续的。”宋小雅有点嫉妒男人显露的慈爱和孩子对他的依赖。
徐明没有抬头,看着徐心阳的眼眉,点了点头。
到了小区门口,徐明付了车钱,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从车里抱出。
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背包。
徐心阳睡得很沉,小脑袋软软地靠在男人的肩头。
“徐先生。”有人从停在路边的车里走出。
男人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对方。
对方似乎将目光停留在男人身上若干秒,随后拿出一个草编袋,“这个是陈逸尘先生让我交给你的,请拿好。”
“奥,谢谢。”徐明接过。
草编袋里的声音清晰可闻,是这个时节独有的大闸蟹。
将草编袋放进水池里,动作轻缓地将孩子抱到床上。拿了热毛巾为睡得香甜的孩子擦了擦粉红色的小脸和小手。
坐在床头端详着嘴角上扬的孩子,可以想象小家伙一定是沉浸在美梦中。
回到厨房间,只见原本装在草编袋里的螃蟹此刻正张牙舞爪地举着大钳四处乱爬。
在市场里买的都是店家包扎好的,一个个被捆得好像粽子一样。
男人看着这耀武扬威的家伙简直是束手无策。
手机在裤袋里响起。
男人怕吵醒孩子,急急忙忙地接了起来。
“你好,我是陈逸尘。”
男人根本不去猜测对方是如何知晓他的电话的。他在多年以前就深刻地体会到穷人的隐私是无稽之谈。
徐明要得到他的音讯难如登天,而有些人却易如反掌。
“你好。”男人滚了滚喉结。
“东西收到了吧!”
“嗯……谢谢。”
有只彪悍的螃蟹竟然从水池里爬到了料理台上了。
男人张开手掌有些茫然地,犹豫着该如何下手。
“哎呀!”一不留神,徐明的食指被凶悍的螃蟹的大钳逮个正着。
“怎么了?”电话里是对方急切地关心。
男人甩动着手掌无法摆脱螃蟹的钳制,血慢慢地渗了出来,一滴接着一滴滴落到白色的料理台上。
徐明紧了紧牙齿,低声道,“没事。”
终于,螃蟹过瘾似地松开了大钳。
可血还在流淌。
“被螃蟹夹到了?”
徐明将手指伸进口中,吮吸着,声音模糊地应了一声。侧着头将手机夹在颈间,走到房间里,空出一只手在医药箱里翻找创可贴。
男人的耳朵一直贴着手机,终于找到了创可贴。
随后一声叹息,很轻,也很微弱,但男人耳膜还是准确无误地抓到。
突然间没有了声息,彼此却都没有挂断通话。
男人侧着的头颈渐渐地发酸,可似乎都在等待对方开口。
接着是漫长的静止。
彼此的呼吸却很清晰地传入耳畔。
“……那……再见。”
“……嗯……”
受伤的食指已经被创可贴贴合,男人隐隐还觉得痛,渐渐地这痛楚扩大,延伸。
拿了一根筷子伸进螃蟹的大钳里,这个笨家伙一把紧紧地夹住,一点也不放手。随后,轻松地将螃蟹扔进了草编袋里。
如法炮制的对付外逃的螃蟹,一只只束手就擒。
这个方法就是那个人教的。
那个人说过,别看这个家伙举着一对利器,看似嚣张,实则特别得好对付。
记得那个人说的时候还得意洋洋的样子。
那时候,男人的眼里是一片敬佩。
别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仍旧没有学乖,还是那么愚笨。
那天之后,陈逸尘又在几个傍晚的时分来了几次。
倒也不是每次会留下吃饭,有时坐会逗逗孩子就离开。
陈逸尘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就算那个人的举止如同探望一个昔日朋友般平常,男人已经方寸大乱了。
男人不敢询问陈逸尘来他家的用意,或许人家只是把他当曾经的师长罢了。
只要看到那个人,他就止不住地向那个人看去。
可却又特别的害怕从对方的眼睛里透露出对自己的不屑,他费尽克制着,他忍得万分辛苦。
努力地管束着自己的目光,就怕泄露对他的迷恋。
太阳渐渐西沉,男人呆滞地盯着留在房间墙上的那抹夕阳。
看得时间太久,以致眼睛微微发酸。
说什么有个孩子已经满足了,这辈子这样就好了。
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反反复复地骗自己,一个人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因为知道再也等不到那个人了。
他只爱陈逸尘,就算到死,这个人还是刻在他的心头无法消磨。
第18章 下
螃蟹被一股脑扔在锅子里煮了。
这种最原始的做法,最能激发食物本身的美味。
徐心阳坐在椅子上,手里拿了一条蟹腿,甩着把玩,黑墨墨的眼睛巴巴地盯着几个金黄色的家伙。
徐明翘着一只手指,仔细地为儿子剔肉。
“心阳,好吃吗?”徐明费力地剥着蟹壳。
好不容易,剔了一调羹,徐心阳小嘴一张,“阿唔”一口全部吞了进去。
“好吃。”徐心阳的嘴角还粘着黄澄澄的蟹黄。
“心阳,你喜欢今天的阿姨吗?”徐明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孩子的表情。
“嗯……”徐心阳歪着小脑袋,一副深思的模样。“喜欢的。”
“是吗?”空落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