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自己低了半头的高原摆出一副前辈的架势,拍拍华野的肩膀。
“说实话我可不知道你的趣味这么低俗。”
“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啊,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这种类型的?”
故意低下头附在高原的耳边说,华野意料之中地看到高原的嘴角扯起无奈的苦笑。“一个已经够难受了,我可不象你那么花心。”在业务组里素有“大小通吃”美誉的高原信誓旦旦地说。
互相揭去虚伪面具的两个人不打不相识,华野发现自己居然对高原这种率直的性格产生了好感,或许是因为这样反而更容易沟通吧,所以当高原发泄似地提议要不要去喝一杯时华野欣然应允。干脆翘了这个名不副实的加班,是两个人目前共通的想法。
“就算是每天都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可那种压抑得喘不过气的感觉也让人撑不下去,偶尔忘记一下来放松心情也是一种调剂。”
捧着一张小巧的脸,怎么看也不象是上班族的前辈高原在酒馆里对华野吐槽。看到华野未置可否的表情,高原又补充说道,
“可能你是不懂拉,因为像你这样的家伙哪里会知道单恋的痛苦。”
说起单恋的滋味,华野也觉得仿佛生命中有了一丝缺憾,因为外表和性格的关系,从小时侯起几乎看得上眼的女性都是乖乖上钩的猎物,所以当高原说出这话时华野也发觉自己似乎真的从未爱慕过什么人。不过目前自己的处境也和高原相似吧,同样是那种压抑得喘不过气的感觉,才使自己拼命地想逃避,逃避。
“也不是只有单恋才难过啊。”
“该不会是你有什么心事吧,从上星期看你就觉得有些不对,好象总在借故不肯下班似的。既然不是为了赶工作而加班别人当然会以为你这么做是别有用心啊。”
“你不懂的啦。”
没办法对高原吐苦水的华野举起酒杯凝视自己的手指,那种视线朦胧不清的感觉使自己恍惚到以为已经醉了。恐怕真的喝醉也不一定,如果醉倒在酒馆里是不是就不用回家了呢?
“啊,烦死了,烦死了,想起来就让人心烦。”
高原突然自暴自弃地抱住头大叫,刚刚就在华野分神的时候他好象一口气灌下了两三杯酒。
“你干吗不直接对庄慧说啊,这么缄默可真不象前辈你的性格。”
“要是容易开口的话不就没问题了吗?谁知道真心喜欢上一个人这么困难啊,我也是第一次啊,再说她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叫我怎么接近。”
抱住头的高原好象埋在草丛里的山鸡,华野觉得他的模样格外好笑。
“不容易接近就创造机会接近啊,难道这么多年前辈你还没学会泡女孩子的方法啊。”
高原抬头用幽怨的眼神望着华野。“如果什么事情都像你说的一样轻松就好了。”
说的也是,就是因为有些话不能说也不敢说才使自己陷于困境,好象这世界上同病相怜的人还真的不少。刚要赞同一下的华野抬头却发现高原的脸变得异常的绯红,眼神也木木的。后悔自己刚才只顾反省也不记得阻止他狂喝滥饮,一个不小心高原就醉成傻里傻气的样子。
“不能喝酒就要有点节制嘛,你现在头晕不晕?”
“什,什么嘛,我还很清醒啊。”
说完了高原居然还用手啪啪地去拍脸颊。
(待续)
(接上)
喝醉酒的高原开始胡搅蛮缠,看着像几岁的小孩般耍赖的前辈华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长相很稚齿,即使耍起酒疯高原的醉态也分外无邪。觉得四周向自己投来异样眼光的华野只有在心里叹息着将缠在身上不肯离开的高原架起来,像溺水的人一样紧紧攀住自己的高原不避嫌地用热乎乎的脸贴在华野的脖子上。
“前辈你再缠下去我就要上你喽。”
即使这样的威胁也只换来几声嘴唇的吧嗒,在心里大叹命苦的华野拖着死狗般沉重的躯体在街道上拦计程车。虽然感觉仿佛没呆在酒吧多长时间但看看手表已经到了十点,好不容易走了百米之外拦到一辆车的华野胡乱地把高原推进后座。
“能不能说清楚点到底去哪里,这样我也很为难啊。”
司机扭过头皱起眉毛。从高原嘴里不清不楚地蹦出的音符实在难以称为“字”,叫他推他也只会胡乱地摇头。华野此刻恨不得能够一桶冷水将高原从头浇到脚底。“能不能快点。”在司机的催促下华野无可奈何地钻进车内,刚坐好在座位上高原的头立刻像灌了铅一样压上来,让这家伙一个人回去的话恐怕他会把自己也卖了吧。这么苦笑着的同时,华野向等得不耐烦的司机说出了自己目前住的单身公寓的地址————不,那个现在已经不能算是“自己”的地盘了,也许再也不能称为自己专属的领地。想到必须回去那已经被侵占的房子,见到那甩也甩不掉的羁绊时,刚刚在酒馆里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微微醉意竟然像风一般地飘散得无影无踪。
回溯的话大概要到一个月前,华野心血来潮回了一次位于南部的老家,虽然那次回家让自己后悔至今,但当时华野还抱着惭愧的态度。今年已经二十四岁刚刚工作了一年的自己其实回家的次数十分有限,与大自己五岁,又学习工作在本地的哥哥不同,华野这些年来呆在家里的时间少得可怜,因为看到哥哥的榜样所以深觉受父母管教的痛苦,华野在小学时就为自己争取到去寄宿学校的机会,每月的三十天中只有一两天呆在家里其余都在学校和同学私混,幸好自己虽然不回家但功课不错,华野也就借着在学校有利于“学习”的理由放任自己逍遥。到了大学时,早就野了的心也收不回来,尽管老家也有不错的学校可华野还是以专业太单调为由考到外地。说起来离家在外带给自己的绝不只是好处,好几次经济困窘到几乎被房东驱逐的时候也曾经动过回到父母身边的念头,但是每当想起哥哥在父母家里穿着刻板的衣着,举手投足都要被管制,过着几乎与外面的潮流逆向行驶的生活时,回家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大学四年中只有二年级时在哥哥打来的强烈抗议的电话下,元旦回过老家一次的华野过不了几天就被那种压抑的气氛搞到心烦,于是找了个学习的理由跑回学校。此后直到工作再也没有回家,偶尔收到哥哥打来的电话知道家里一切平安后便放心大胆地放纵自己。
为期一年的实习期结束时,像其他新进一样脱下在老板面前伪装的勤劳外壳,华野也打算好好放松心情,在按起久违的电话答录机时才发觉似乎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收到家里的来电,本来想打电话回去问问家里是否出了什么事,却突然心血来潮动了回家的念头,一想之下反而对那殷勤问候的父母倍加思念,鬼使神差般地华野坐上回家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