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哈哈。”雪见愁轻藐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的自信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你……你……”路远平死死瞪著他皎美的容颜,心里蓦地蹿起一股邪火,想把他身上的傲气撕碎、想将他的自尊踩在脚下、想要看他流著眼泪苦苦求饶的样子!
“啧,好犀利的眼神,但是……”雪见愁慢悠悠的拖长了尾调,“小子,难道你不知道眼神是杀不死人的吗?”
啪──
脑袋里绷紧的神经瞬间就烧断了一条,恨火燎原,路远平无力再思考什麽,他挥剑朝雪见愁斩去,却扑了个空。
“不够,还不够!难道你的怒气就这麽一点点吗?”
雪见愁的挑衅无啻於火上浇油,路远平杀红了眼,几乎拼尽全力。
他不知道──雪见愁要杀一个人根本无须刀剑,如果他肯对敌人动刀动剑,又或者没有在第一时间杀人取命,甚至还出言挑衅,那代表他的心情不错。无可否认,杀人有时候会让雪见愁产生快意,但快感若总能如此轻易就得到,未免教人厌倦。
渐渐的,路远平的剑挥不动了,咸涩的汗湿了眼,视线一片模糊,他看到雪见愁的身影朦朦胧胧,仍是那样轻盈、干净、魅惑,像天上的云纤尘不染。
“游戏到此该结束了……”雪见愁冷眼看著路远平狼狈的喘息不止,一字一顿道,“而你,将为刚才的无礼付出代价。”
代价。什麽代价??
路远平先是浑身剧颤,蓦然间拔腿就跑。
静夜。沐惜追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神不宁。他从行书苑出来,不知不觉的走到客苑,恰瞥见雪见愁的厢房灯光忽灭,里面似有异动。
“前辈,发生何事?”
心倏地揪紧,沐惜追疾行上前,刚想抬手叩门,门扉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救……唔……命!……”
一个面部扭曲的人绝望的嘶喊著,迎面扯住沐惜追的衣裳,身体抽搐数下,便直挺挺的倒落地面,发出了咚的闷响。
有一瞬间,沐惜追周身动弹不得。他不敢置信──路远平死了。就这样挣扎著死在自己的脚下。
“嘁,来得真是时候!”雪见愁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
沐惜追的视线缓缓上移,最後定格在雪见愁身上:“前辈,是你杀了他?”
“是又如何!”
震惊。不解。难过。沐惜追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他无意识的揉了揉额角,疲惫道:“为什麽?”
“杀人需要理由麽。”雪见愁慵懒的斜倚在榻上,眼眸高傲的微阖。
“不需要麽。”第一次,沐惜追素来温柔的眼渗进了些许冷意,语调波澜不惊,却教人不寒而栗。
“你这是在质问我?”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雪见愁猛地翻身坐起,恼道:“你在怀疑我?”
“这是两回事,前辈不要混为一谈。”
“哼。”
沐惜追深吸一口气,道:“路远平奉以青云堡之名,与寒剑山庄共同调查离魂刀下落,此事众人皆知,前辈在这种敏感时刻杀了他,不是正好落人口实?我可以无条件相信前辈是无辜的,但别人会怎麽想?再者,青云堡与寒剑山庄素有罅隙,如今路远平死於寒剑山庄,消息一旦传出,会惹来什麽样的後果……凡此种种,前辈考虑过吗?”
“我不像你这麽深思熟虑!别人怎麽想又与我何干?你说来说去不过是担心我连累寒剑山庄。”雪见愁看起来气得不轻,“明日我自会昭告外界──杀路远平的人是我碧云谷主雪见愁!与寒剑山庄没有任何关系,这样你满意了吧?”
“不满意。”
“你……”
“无论前辈说什麽,都已经无关紧要。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人们要惹事,总是可以找到理由的。”沐惜追淡淡道,“前辈若此时离开,不仅於事无补,还会陷我於不义,所以这段时间,请前辈好好的留在寒剑山庄──没有我的命令,哪里都不许去。”
如果说出这番话的人不是沐惜追,而是别的什麽人,下场绝对比死还要凄惨。
但是在雪见愁眼里,沐惜追早已是半个死人,杀与不杀的结果都一样。
所以沐惜追把话说完之後,非但没有死无全尸,甚至还能平静的招来仆卫将路远平从房间移走,离开时顺手替雪见愁把门掩上,轻轻的道了声:“时辰不早了,前辈早点休息吧。”
【倾慕江湖】第十八章 英雄不谈古今
论英雄。何谓英雄?武功造诣独步天下,威名霸道震慑江湖,万世敬仰,千秋万古,曾经这就是莫问天笃信不疑的江湖英雄路,且自始至终践行不悖。
今为青云堡前堡主的莫问天出身名门,虎据北武林极北之地,生来便承袭了天之骄子的头衔。少年时走南闯北,结交好友三两,惹上仇家百十,历经战事无数。最惨烈的一次,要数那次遭南武林十大杀手埋伏,逼得他不得不跳崖以求取一线生机。崖下的山谷与世隔绝,救他的谷主虽为男子,容颜却惊为天人,他曾一度怀疑那人是山精妖物,否则怎会冷心薄意到那般境地。那人传他至高刀法,授以稀世宝器,独独不允他踏出山谷半步,然在其看来,纵有凌云壮志、盖世武艺若不能伸展,无异燕雀鸿鹄。人生短短数十载,他对那人心怀感激,却从未想过以陪葬余生作为报答的方式;但想要出谷,就不可避免必须走上恩与义的两极。
人的情感最是反复无常。朝夕相处间,对那人的感恩之情在不知不觉中已悄然变质。让莫问天无法接受的是那人对待感情的态度──那麽迟钝那麽冷感,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就连他对他好,似乎也只是为了稍解山居乏闷,掩藏在那美丽外壳下的不过是个无情无爱的残忍灵魂。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莫问天不止一次开口要那人放他回青云堡,每每得到的总是毫不留情的拒绝。
既然不爱,为何要留?留下来却得不到,又是何等的酷刑……逃不开红尘迷障,莫问天最终还是被这种痛苦逼上了极端──他趁那人修行气弱时将之重创,夺取了谷中名器离魂刀,连夜出了山谷,一路不曾回头。胆战心惊的回到漠北,以为那人一定会来向自己复仇,莫问天在青云堡严整以待。然日复一日,他没有等到关於那人的任何风吹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