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慕江湖————春从春游【完结】(9)

2019-06-11  作者|标签:春从春游


  “现在?”骤闻此言,不免有些吃惊。
  “废话!你又有什麽问题?”雪见愁蹙眉。
  “不是……”沐惜追抬眸望窗,但觉暮色深沈,“天色尚早,何不等到白日?”
  “说要走的人是你,现在推托不走的人也是你,你把碧云谷当成什麽地方?想来就来、说走说走的客栈吗!”
  “前辈言重了,我绝无此意。”沐惜追无奈的一声轻叹,“只是我现在手脚酸麻,一时半刻尚无法完全恢复,恐怕拖累了前辈……”
  “在水边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麻烦!”压下心头的百般不悦,雪见愁走到沐惜追身前屈膝下蹲,“上来。不准再说废话!”
  “这……”沐惜追面色微赧,“这样不妥吧?”
  “你再多说一字,我会让你後悔莫及!”
  “……”
  僵持片刻,沐惜追终是妥协。
  雪见愁的修为究竟多高,或许无人知晓,但看他身负一个男人的重量,掠山巅如履平地,想来其内功深厚,实是到了难以常理测度的境界。
  沐惜追静静伏在他并不强壮的背上,双手绕著同样纤柔的脖颈,鼻息之间尽是淡雅的馨香,如空谷幽兰,又如昙华微绽,熏染得连月色也缠绵起来,柔柔软软宛若一幅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绕至後山腰。此处地势稍缓,间或可见嵌入山体的洞窟石台,暂且可以供人歇脚。晨曦扫开云雾,初升的朝阳橘红可爱、恍若近在咫尺,沐惜追怀疑只要伸手,是不是就能触碰到它?正绮思飞扬时,手背蓦然一凉,凝神细看,却是雪见愁白瓷般的额头沁出了点点细汗,顺著面颊滴落而下。
  “前辈,歇会儿吧。”
  沐惜追心生不忍,下意识的抬手替他拭汗,熟料雪见愁不领情的偏开头去,气色甚恼:“你在做什麽!”
  “山上不比谷内阴寒,前辈这麽怕热,必是不好受吧?”
  “你知道就好。”雪见愁冷哼一声,脚程却是未停。
  “我好多了,前辈放我下来吧!”
  “你确定?”雪见愁不无讥诮的反诘,“只怕我一松手,你连立足的地方也没有!”
  “前辈可以行走自如,为何我不可以?”
  “无知小辈!不准拿你跟我相提并论。”
  沐惜追也不反驳,只温声道:“以前辈这般身手,加诸经天纬才,若在江湖走动,定然大有可为。”
  “大有可为?”雪见愁冷嗤,“这个江湖龙蛇混杂、人人权欲熏心,我不稀罕。”
  “如果有一天,前辈愿意对外界改观,会是为了什麽人?”沐惜追在他耳畔轻轻道。
  “无聊的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
  “……是吗。”
  眸色微黯的瞬间,沐惜追沈默了。
  此後两人不再交谈,直到雪见愁带他上了一处矮坡。
  坡下几户农家散布河岸,白色的炊烟嫋嫋,是沐惜追久违的画面。
  “下了山就是扬州地界,该怎麽走不用我教你了吧?”久久的静默之後,雪见愁倏然开口道。
  沐惜追无言,半晌只微微颔首。
  “此处是通往碧云谷的唯一路径,但我不希望日後受到无谓的骚扰!”
  “……前辈请放心,这段在碧云谷的日子,将成为永远的秘密。”
  “有朝一日,如果你背叛了今日所言,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前辈的意思是──现在,就是诀别?”
  “你说呢。”雪见愁语罢掠身而起,兰影飘忽,几个起落已到百米之外。
  “前辈!”
  急追数步,却仍是来不及,沐惜追眼睁睁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心口莫名一阵闷痛。
  然周围草木簌簌,如泣的山风似少女的婉转低唱,眼前所见,尽皆朦胧。
  
  山中一日,人世千年。流年偷换,甲子转瞬即逝,如今已是天圣二月初。
  近来在南武林传得沸沸扬扬的,莫过於江南第一庄──栖凤山庄易主一事。半年前老庄主君天易突然罹病卧床,数月不起,各路名医束手无策,终在月前因药石罔效辞世,随後少庄主君临出任庄主,却遭庄内长老联名声讨,疑其有弑父夺位之嫌,一时间扬州城内风声鹤唳,不少门派别有用心,对山庄异动虎视眈眈,坐等好戏。
  扬州城的天心楼日日宾客如云,往来过路的江湖人士只多不少,久而久之便成了各种小道消息的集散地。一日几人围炉小聚,谈及现任的栖凤山庄庄主,不免显得眉飞色舞。
  “比起那个糟老头,君庄主可真是人中绝色、百看不厌啊!”
  “那是自然,玉阶公子的名号可不是人人当得起的。”
  “一个男人长得那麽美,真是可惜了!”
  “你懂什麽,他是那个!”小心翼翼的四处望望,说话的人压低了声调,“之前他和一个叫慕风的私塾先生乱搞龙阳,听说老庄主就是因为派人杀了慕风,所以才被下毒害死的!”
  “老子死在儿子手上?哈,人活到这份上还有什麽盼头?死了倒好!”
  “无凭无据的,你爱怎麽说都行啊!”
  “谁说无凭无据?我有个亲戚就在庄里做事,一次几个长老在房间里说话,碰巧给他听见,错不了!”那人见其他人半信半疑,便又添油加醋道,“如果不信,你们可以出去打听打听,为了稳固势力,这个君庄主又缠上了封天府的少主!两人成天腻在一起,别提多黏糊了!”
  砰──
  倏然一声脆响,手中的茶几落地,四下飞散的碎片溅到说话之人背上,顿时惹来一阵粗野谩骂:“喂!给老子小心点!弄伤了你赔啊?”
  “……抱歉。”邻座之人银发如雪,低低的垂首道歉。
  那人一怔,讥笑道:“我见过少年白头,但还从没见过白成这样的,要赔礼道歉可以,但总得有几分诚意吧?不如你把头发剪下来送我,怎麽样?”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阁下何苦强人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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