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领着季川进了一处屋子,让他把衣服扔到一张空床上,才发了话。“老奴当然要先带主子进主子房,才能带奴才进奴才房,你莫非还觉得委屈?”
季川早料到自己进了这里没什么好处,如今见这房子倒也干净,看现在的情形自己倒成了个普通奴才。他到底是读书人,能脱出那般地方内心里还是庆幸,如今到了这府里,当个奴才,对他来说倒像是天大的喜事。
总算克制住满脸怪异的神色,季川恭恭敬敬的向老人家施礼道歉,才知道他竟然到了羽王府,上次那个自大张狂的家伙原来就是威名赫赫的羽王……季川打了个哆嗦,早知道他非富即贵,怎么当初自己就这么犯傻,惹谁不好非惹了他?他虽然知道那羽王在百姓中威名甚省,然而因为服侍了不少贵客也听说过,这个人,阴狠狡诈,睚眦必报……
垂头听着那老人给自己分派事务,原来只让自己当了个专门打杂的小厮,这老儿高了自己一阶,不过是个管事的,在季川面前就摆出大爷的派头来。
季川安安分分的听他讲这规矩那规矩的啰啰嗦嗦一大堆,又拿出他那点剩下的碎银子,才好歹送走了他,回身关了门,就脱力般的一屁股坐到床上。
把衣服胡乱叠了放在枕头旁边,季川脱了鞋铺了被子躺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下了雨的缘故,粗硬的被面上带着潮意,他也不在乎,把被子拽到头上就要睡觉,谁知道门嘭的一声被推开,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涌了进来。
在被子里叹了口气,季川只得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进来的人有两个,先前也没注意那床,等到看见季川坐了起来,才被吓到似的突然安静下来。
其中一个长得又矮又瘦的人夸张的跳到一边,季川穿上鞋子站了起来朝他们做了个揖,那两人的脸色才缓和了点。“你就是今天新来的杂工?”站在最前面的那人高高壮壮的,一张脸上还沾着些泥
土,目光在季川脸上上下晃了一圈,“这么瘦……”那人仿佛还不相信,几步走过来又去捏捏季川的胳膊求证。
没等到那人手落下来,季川脚下错了错,便躲开了他。
“切……干什么这么害羞,又不是个女人。”那人也是个粗人,其实任谁看了季川现在的样子也能推断出他的身份,眉头修成柳叶的形状,脸上还带着没洗掉的粉,身上穿的颜色艳丽的媚俗。
季川尴尬的笑了笑,也不解释,三个人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的半天,还是那大汉先打的圆场,问了季川的姓名。
“季川?嗨……以后大家都住在一起,就叫你阿川好了,我叫大成,这个叫阿庆。”
一直缩在大汉后面的那人冲季川笑了笑,就躲到一边床上去了。
“这个阿庆……自从徐福走了之后就这样儿了,你不用管他。”大成热心的做到季川旁边,看样子对新来的伙伴很是满意。
“徐福?”季川疑惑的重复,余光看到一边床上的阿庆似乎抖了两抖,更是多了些困惑。
“嗨!杂工这种活真不是人干的!”大成像是又想起什么,惋惜的看了一眼季川,一双手伸出去想握他的肩,看见季川的表情,终究还是讪笑着放了下来,“徐福以前也是在这屋子的,和你干的一个活……他身体还算不错,可惜每月的钱全拿出去补贴他父母了,也不懂向上面孝敬,就一直累死累活的干了半年。”
说着还鬼鬼祟祟的朝窗外看了一眼,牛高马大的身形配着他如今八婆样的嘴脸,季川虽然听着觉得那徐福可怜,看见大成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想笑。
“这不……活生生的累出病来,前几天我们去上工也没见着他,王管事气的要命来找,谁知道看见他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就这么死啦!”话刚说完,那阿庆就扑上来捂住大成的嘴,“还说!看今晚把他的魂招来!”
“哼!你平常尽欺负他,现在人都死了,你又害怕怎地?我问心无愧,凭啥不能讲?”大成嘴里虽然硬气,终究还是不再多说,冲季川努了努嘴,才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季川听得心里怦怦乱跳,一双手僵硬的摸着被子想要展开,想起那徐福以前睡的八成就是这床,一口气没咽下去就先呕了一口,忙转头去问大成,“他以前就住这床?”
大成早就等着季川说话,听了他声音软软糯糯的,精神更是大振,“可不是!那被褥都是他的,也没带走,王总管就留下来了。”说的得意,才看见对面那人的脸已经煞白,心里刚刚开始后悔,季川早就再不能忍住,几步冲出大门呜呜哇哇的大吐特吐……
一折腾就到了半夜,总算是大成良心发现,铁青着脸和季川换了褥子,季川才将就着躺在那床上恍惚的睡下了,半夜里惊醒了两次,全是大成描绘出的徐福的样子,身子弱的像丝烟,眼眶深陷进去,一张脸颜色蜡黄,揪着季川晃来晃去的诉苦。
如此到了天亮,被大成一阵摇晃醒了,季川的眼睛已经可以媲美熊猫,转转眼珠,阿庆早就出去了,他忙起身折了被子,随着大成去洗漱。
早饭是稀粥和馒头,这王府里竟然也不苛责下人,没吃够还能再添。季川跟着大成排着队去领饭,众人见来了新人,都好奇的多看他几眼,季川装出不在乎的散漫样子,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排队。
大成先打了饭,嘴里叼了馒头手上又拿着一个,另一只手里端着碗浓浓稠稠的粥,笑嘻嘻的冲柳原点了点下巴,示意他一会儿坐过来。
好不容易轮到他,季川伸出手准备去接粥,谁知道放饭的人抬眼看了看他,拿了勺子挨着粥桶的边上舀了些清汤盛着,也不给馒头,把那清汤递与了他。
“这位大哥……”
“今早王爷特意吩咐了,从今往后如果见着长得像小倌的新人,不必喂饱。”那放饭的人抽着一边的嘴角笑的诡异,声音又尖又细,带着股阴森味儿恰好让其他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是昨天新来的?说的可不就是你么……”
周围立刻响起附和的哄笑声和无数故意放大声音的讨论,季川涨红了脸,想将那粥摔了,喘了口气,终究还是接了过来,转过身,大成望着他的目光夹着惊愕和掩不住的几丝轻视,旁边的阿庆看见他走过来,忙往地上啐了一口,一只脚伸长了搭在旁边的椅子上,埋下头胡噜呼噜的喝粥。
脸色煞白的站着,季川四处扫视了周围的人,冷冰冰的目光不带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