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亭,终究只是适合离别的地方,看着柱子上的朱漆已不似当年鲜艳,甚至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剥落,澹台瑾不禁在心中感慨。他与这个地方似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缘。
当年他曾在这个地方与师傅相见,而后远走南疆一去七年。
去年他因着澹台臻的事情,千里迢迢从南疆赶回京城,寒瀛洲也正是在这里迎接他。可是短短不足半年的时间,他又要再次离开——从这里。
来送别的人依旧是寒瀛洲,只是对方不能像之前一样解下身上的裘皮大氅披在他的肩上。大概是怕暴露自己的行踪,寒瀛洲仅仅是从道旁打马飞奔而过,但是状似不经意望向自己这边的匆匆一瞥中却饱含着担忧和慈爱。
他是在担心他,这个打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接触到的人,第一个握着他的手说要护他周全的人,这个待他如父如兄,亦师亦友的人……
料峭春寒,风还是有些刺骨,可道旁的柳树枝条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吐出青芽儿,折了一枝柳枝儿系在十里长亭的漆柱上,澹台瑾拉了拉斗篷的帽兜,将自己的面孔遮得更严密一些,冲等在一旁的暗一和暗香招了招手,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折柳系离情,不知道这个时代是否有这样的说法,不过,这只是我的心罢了——我只为我的心!
扬鞭策马,澹台瑾□的这匹青花骢即便不是那万里挑一的千里马,可在这短短半日里也跑出了足足三百里。举目望向远处,官道边上似是有一个茶棚,暗香夹了几下马腹,赶上前来。对自己的主子道:“公子,咱们歇一歇吧。”
看着暗香被风吹得红扑扑的脸,澹台瑾点了点头:“那就歇一歇吧。”暗香虽然武功不错,这几年在宫中身手也未荒废,但毕竟是女孩子,这样没命的赶路,谁也吃不消的。
这茶棚很简陋,只是几根竹竿撑着一张草席,四周用厚布围了半圈聊以挡风。虽然粗陋,但是因为临近官道,南来北往的过路人往往都在这里歇脚,所以茶棚的生意倒是异常的红火。青衫儒生,江湖游侠,商旅游人,布衣僧侣,形形色色龙蛇混杂。
自古以来,人多的地方,流言飞语就多,三五旅人凑到一起,几杯酒下肚,自来熟一般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澹台瑾叫了一壶热茶,一壶暖酒,三碟包子,同暗香暗一两人占了茶棚角落里的一张桌子,静静的享受这简陋却热烫的午膳。暗香看着那有些脏污的桌子,皱起了眉头,咕哝着埋怨道:“这东西怎么入得了口?公子,不如我们再赶几里路,寻个大市镇去酒楼或客栈里吃好了。”
澹台瑾笑了一笑,拿起一个包子,掰了一半,就着热茶送入口中道:“暗香,我哪有那么娇贵,这七年出门在外,还不都是吃这些东西?”
暗一却不像暗香一般,反而大大咧咧的拿起包子,吃得开心。自从护送这位太子进京城,他这一路上就差不多摸清了对方的脾气,这太子大概是在民间呆久了,毫无天皇贵胄颐指气使的架子,倒是平易近人的很,对衣食住行也不挑剔,只要吃饱穿暖就可以,他一开始有些吃惊,后来慢慢就习以为常了。
邻桌的一个短衣打扮的汉子看了暗香一眼笑道:“这位小姑娘一看就不常出门,劝你将就些,这里离大镇子少说还有几十里的路程,不吃些东西,怕是还没走到镇子先要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