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瀛洲沉默的跪在大殿之上,听着几个人站在一旁,义正词严,滔滔不绝的历数着自己的罪名。看着他们愤慨的脸,一个个恨不得将自己杀之而后快的表情,他心中觉得好笑,甚至觉得有趣。就在不久前,这些人有的与自己称兄道弟,有的对自己阿谀逢迎,到了眼下的时候,一个个却都像与自己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般。
生旦净末丑,轮番登场,又是烟火,又是戏啊……有趣,当真有趣。
“寒瀛洲,你有什么话说?”御座之上那位,终于发话,语气是一贯的平淡,高深莫测,他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从那双凤眼之中,看到了一丝一闪而逝的不忍。
不忍么?原来自己在他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这个人最终还不算是彻底的冷血。……
你放心,我是为了瑾儿。用眼神告诉对方自己的决定,寒瀛洲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臣……”
“孤有话说!”清亮的嗓音,在大殿门口响起,众人齐刷刷的回头,看见澹台瑾穿了一身正式的太子朝服,稳稳迈进大殿。杏黄袍,紫金冠,举手投足之间,竟是丝毫不逊于臻帝的风采。
澹台臻狠狠的瞪着站在大殿门槛之外的沈昀,澹台瑾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赶回来,恐怕少不了他的帮忙吧?沈昀,你这是在将朕一军吗?
“瑾儿有何话说?”
“孤想说……”澹台瑾拖长了声调,一步一步迈过去,走到了寒瀛洲的身边,状似不经意的弹了弹手指,寒瀛洲心中一动,下意识的想屏住呼吸,却是迟了一步,身体突然一麻,他试着想挪动身体,却一动不了分毫,想要开口说话,也无法发出声音。就好像意识被抽离了身体之外,只剩下一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躯壳。
“孤想说,沈齐是孤亲手所杀,那些士兵是孤私下所调,耶律宗云也是孤亲自放走的,当时太傅之所以无法回京,是因为他已经被契丹的乱党抓了去,足有二十多天下落不明,之后才凭着胆大机智,趁着他们契丹内乱逃出来的。所以太傅并无半点儿罪责!”
澹台臻咬紧了牙关,瞪着站在大殿上的人,看他继续侃侃而谈。
“太傅乃是国之股肱,追随父王忠心耿耿几十年,最识大体,知进退的人,众位大人,怕是误会太傅了吧?”满意的扫了一圈的人,方才那几个还在慷慨激昂的人,此刻都静默无声,澹台瑾话音一转,声调陡然拔高:“你们无话可说了吗?查无实证,捕风捉影,胡乱参奏朝廷大臣,以博取自己清誉,都是沽名钓誉之徒!”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吧?!!!”
“够了!”澹台臻终于忍无可忍,怒喝一声,拍案而起。他当自己是傻子吗?那几个人分明是一瞬间被他用药物制住了,才不能动亦不能言的,就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利用那些人无法辩驳的机会,暂时洗脱了寒瀛洲的罪名,可那几个大臣又怎么会是吃素的?不但会把先前的罪名都加到他这个太子身上,保不准还会参他一个‘妖异’!
到时候不仅仅是丢了太子的位子,那么简单,真要是被那几个人咬死了会用妖法,说不准连命都要送进去!
“你既然犯错,非但不思悔改,还在大殿之上如此无礼,真是有失皇家体统!来人啊,将太子带回清凉殿,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准离开半步!退朝!!!”不给别人任何喘息的机会,澹台臻一口气说完最后一句话,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知道今日自己的目的总算是达成了,澹台瑾暗暗松了一口气,手指微动,解了方才布下的药,转身从容离去。
大殿上只剩下同寒瀛洲一起被药物制住的那几个朝臣,回想着自己方才突然之间如中了邪一般的样子,惊疑不定,惶然对视。
第六十七章
“哗啷”一声,一方端砚被人大力掼到地上,砸了个玉溅石飞。澹台瑾平静的看了看地上泼洒的四处都是的墨汁,又看了看那个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一样,在御案前踱来踱去的男人,好心的冲已经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小太监摆了摆手,后者立刻一脸如蒙大赦的表情,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御书房,并且反手掩住了房门。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澹台臻见御书房内只剩下两个人,才怒气冲冲的开口质问。他的声音因为极度愤怒,而带着一丝颤抖,同时流露出的还有无奈——也就只有他,只有瑾儿能够让自己三番两次的失去理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