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桥开口时,带了几分哭腔,就差没抱着他的大腿了。他看着好笑,却仍旧不动声色,等着听那孩子说什么话。
明桥垂着头,做出一副可怜相,对他说:「少爷,我打听了,这宅子都空了几十年了,听人说这宅子以前虽有住人的,可不知道怎么的,有一天那满宅的人都死了,他们同族的人都不敢住进来,所以才说要贱卖。这周围的人都知道这宅子阴气太重,虽然价钱贱,却实在没人愿意。前些年有个人说是要住,还请了和尚做法事,又请了道士开坛做法,可住了进来没半个月就……」
他有些惊讶,微微的扬起了眉毛,明桥偷偷的瞧看着他的脸色,又说:「这宅子可住不得啊,少爷!昨儿个夜里,我把从道士那里求来的符贴在了门上,可今早一看,居然坏了,我拿了给道士看,那道士说这妖物厉害,务必要趁早除去,否则少爷你就……你就……」
这后面的话,明桥也不敢再说了,只是巴巴的望着他。
他一看,平德也在外面候着,就说:「你们都进来吧。」
没想到和平德一起进来的,还有老管家,他暗暗的叫苦,说怎么这两个老家伙赶到了一起来这里。
原来这平德和那老管家一样都是管事的,不过那老管家管家产,这平德以前却是随着老爷四处走动的,他自幼就有些怕平德。
只听得明桥这一番话说完,那平德也来说话:「少爷,这园子是好,只是荒废得太久了。您要住,还是要稳妥些才好。我们这就请了道士来做场法事,先去去邪气,然后清静几日,再安心的住进来,您觉得这样成么?」
他一听这话,就在心里暗暗的咂舌。如今他还能说什么?倘若他说非要住,也不要等和尚道士来,倒好像自己在耍性子似的。
叹了口气,他沉吟片刻,才又说:「我听说有人买了这宅子,做了法事才住了进来,反而没命的。我想这妖怪也不是无故就要取人性命的,倘若我与他相安无事,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不测。」
他心里原本就信不过那曾如春,想着曾如春或许对他是有几分真心在,但只怕还是图着他的什么。
只是如今看这明桥和平德的阵仗,他倒反觉得好笑了起来。
第四章
他想着那曾如春能害他什么?只看曾如春的样子,连和他行事都不怎么肯,哪里有丝毫要害他的意思。图他什么?难道还图他纸笔么?
他心里暗笑,想着我夜里教曾如春写字念书,白天又睡得不好了,自然有些精神不济,这有什么奇怪的;再一想着曾如春昨晚走进来的时候脸色有些白,就不免觉得这两人小题大做了。
他想到这里,就越发的觉着好笑了,便对平德和明桥说:「你们抬眼看看我,我倒像是个有事的么?我不过是这几日睡得少了些,也是为了看书,所以有些累着了。」
平德见他心意坚决,也就不再多说。
那明桥还想要说话,他就不耐烦了起来,说:「怎么,难道我还不知道轻重么?我自己的身子,难道你比我还清楚么?」
明桥就不敢再多说话了。
他挥手,叫他们都下去了。
他一抬头,看到那陶碗里的莲花已经收拢了起来,样子娇俏可爱,真是惹人怜爱。
他便微微一笑,想着曾如春总该安心了吧。
傍晚的时候,他用过了饭,就带着明桥出去走了走,明桥故意引他朝行院那里走去,他怎么能不知道那书僮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毕竟也跟了他这么些年,可惜还是没什么长进。他却也不说破,跟着就去了。
那夜那姑娘想留他下来,他却觉得无趣,仍旧起身穿了衣服要回去,明桥从外屋过来,见他又要回去,便在心里暗暗叫苦。
只是面上却又不敢露出丝毫,只说:「少爷,已经晚了,不如我们在这里歇上一宿,明早再回去,您看成么?」
他就把脸一沉,说:「你如今胆子也大了,我都说了要回,你还要跟我商量?我说的话都不算话了么?」
明桥一听他这样说,哪里还敢应,只绷着一张脸,垂着头,免得露出苦恼的神色来。
原来这书僮却是和那平德叔商议好了,要赚得他来这行院里,彻夜不归。那平德叔却暗暗的寻了道士来,要在那书房内外布下法术,捉那妖女入坛。
这冯琦又怎么不明白,所以才特特的等到这就快要入夜的时候才说回去,就是要看明桥着急,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他心里暗暗好笑,却也不说话,只板着个脸,就带着明桥仍旧回去了。明桥一路都垂着头,心里想着,可恨这几日没有宵禁,连开夜市。这快要入夜的时候,路上仍旧有不少人,别人是笑嘻嘻的,他却苦着一张脸,想着回头要怎么和主子交代,心里只指望着那园子里的小厮伶俐些,见到他们回来,就赶快告诉了平德才好。
他进了园子,也不要明桥跟着,自己就去了书房,推开门,走了进去,又撩开了帘子,果然看到那曾如春站在他房里。
曾如春见他进来,便低头一笑,手里仍旧握着笔。只是他走近了的时候,曾如春脸色突然微微一变,他心里自然是明白,只怕是身上沾上了那行院里女子的脂粉味。
可他却故意装作不知的样子,就靠了过去,还握住了曾如春的手,只是垂下眼一看,却怔住了。
原来那书桌上那满纸的两个字,都是冯琦,虽然学他的字还有一些不像,但已有几分神似了。
他虽然握住了曾如春的手,却因为这一怔,被曾如春冷冷的推开。曾如春把手里的笔一丢,只把手一握,不知道是使了什么妖法,那满桌的纸竟然都碎裂开来,雪片一样落在那里。
曾如春脸上显出一层怒气来,做完了这事,竟然什么也不说,连看也不再多看他一眼,就这样转身就走了。
他哪里想到曾如春会发这样大的脾气。
他原本以为曾如春不过质问他两句罢了。
他刚迈动了脚步,想要追曾如春回来,却又气了起来,就站住了,「哼」了一声。
他心里不快,想着:你不过是个妖怪,又是男子,怎么还这么大的脾气。难道我和你有了这么一段,还不能去行院里找姑娘了不成?你又拘束得了我么?
他想着曾如春大概是迷他迷得厉害了,见他出去和女人厮混,所以妒嫉,只怕等会儿还是要转身回来见他的。
这样一想,他就觉得自己方才竟然想着要追了出去,有些好笑了。
他躺在那里,也觉得身上的脂粉味道有些生厌了,便叫了下人,烧了水,说要去洗洗身。
只是要解衣裳时还有些放心不下,又走了出去,绕着书房走了半天,被他瞧见了符纸。他也好笑了起来,贴了这东西还被那曾如春走入他房里来,明桥不中用,平德怎么也做出这样的事了,请了那样一个骗钱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