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琦挑了挑眉毛,说:「说什么胡话?怪只怪我这个做主子的不好,与你有什么相干?」
明桥听到主子在言语之间对这人是十分的维护,也不敢贸然接话。只是他心里虽然难过,可一想起这人刚才在池边和那道士说的话,心里不免又翻江倒海了起来,觉得这人来历可疑,他又担心姊姊,又担心少爷,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时开口的,却是平德叔:「不知这位曾公子……」
冯琦哦了一声,毫不在意的说道:「这是阿衍的小舅舅,如今来看我,就在家里住下了,你们见了他的面,就好比见了我一样,不许有丝毫的怠慢,不然教我知道了,绝不轻饶。」
平德叔却慢条斯理的说道:「曾夫人是我看着长大的,从来没听过有什么兄弟,难道是老奴糊涂了?」
冯琦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原来当初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尽量做得鬼神不知,这事情知道的人原本也没几个,没想到如今反被平德拿来将了一军。
再说小公子也是平德亲自去带了回来的,平德如今信口开河,别人却是不疑的。
曾如春就笑了一下,说:「我的确不是小公子的亲舅舅。」
冯琦就「哼」了一声,明桥摸了摸脸上的眼泪,把剑鞘拾了起来,小心的把剑收好,递了过去。
冯琦好笑了起来,虽然接了过去,却又递给了曾如春,只是说:「你们怕什么?他若是心怀不轨,我也不必专程带他回来。你们尽管放心好了,有他在这里镇着,只怕什么鬼怪都不出来了。」
曾如春微微的脸红了,却自然的拿过了剑,仔细帮冯琦理了理剑上的穗子。
平德叔看这情形,心下也明白了,他是再知道少爷的性子不过了,虽然不信这人能长久,但看这情状倒丝毫不假,也在心里来回的掂量了好一阵儿,终于才说:「那还是请曾公子起个重誓才好。」
冯琦倒没有二话,笑着说:「这是件好事,不必推托了,指天起誓便好,怎么都成,就是不许负了我!」
明桥这才算是看明白了,原来这男子竟然跟少爷是这样的一层关系,当时就弄得他红了脸,心里好不尴尬,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妖精鬼怪了。
曾如春略一沉吟,就说:「若是我对冯公子有了二心,或是起了歹意,便叫我……永世见不得天日。」又见平德叔的神色似有不然,便笑了一下,补了一句:「若真有那一日,不论鬼怪,皆可以我为食。」
冯琦怔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平德叔暗暗长叹,心说,真是冤孽。
明桥抿了抿嘴唇,还是忍不住,偷偷的问说:「少爷,难道……您还真要留下他不成?」
冯琦看他问得认真,也有些好笑,就说:「你还小,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曾如春侧过脸来,看着他略微的点了点头,却含笑不语。
冯琦又吩咐了平德叔几句,这就捉起了曾如春的手,径直的朝后园走了,走了两步,又回头和他说道:「苏姑娘的事咱们再想想法子,那道士眼下也不能如何,你一个人可别再乱想了。」
明桥的眼圈又红了,赶忙答应了,只是心里却也知道,少爷说的想法子,八成也就是听那个曾公子的主意了。看起来那道士倒是和那个曾公子有渊源的,只是帮不帮得上,他却觉得难说了。
平德叔见他难过,就说:「这也是她命苦,性子又太烈了,唉,所以反倒被那道士钻了空子。」
他低着顽,捡起了那污脏的小镜,半天没说话。平德叔虽然没有责怪他,他心里却是又懊悔又难过,想起平德叔要他埋镜,他却不肯,弄到如今这样,也实在怪他自己,当断不断,反把姊姊给断送了。
平德叔毕竟年纪也大了,知道他想到了哪里,也于心不忍,又安慰他说:「各人有各命,少爷这样为你着想,也是你的福分了。苏姑娘一心要寻仇,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拦不住啊。」
他含着眼泪点了点头,说:「您说得是,如今我只盼着,姊姊大仇能报,早日转世投胎。」
平德叔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便带着明桥出去了。
两人走得还不远,就听得冯琦在后园中欢喜不已的喊道:「有水了,如春,你看,这里好不好?」
又听冯琦放软了声音:「等你缓一缓,就把那道士的根底说给我听听,怎么得想个法子,把苏姑娘救出来才成。」
明桥忍不住心口一缠,就回头了。
园门虚掩着,他什么也瞧下见,可少爷的声音却也让他宽慰了许多,他揉了揉眼睛,在心里默默的念道:「姊姊,愿你早日托生。」
《完》
番外:猫
初夏的时候,有天清晨,曾如春突然说要去乡下消暑。
冯琦正半睡半醒,听了就随便应道:「这还凉着呢,消的什么暑?」
曾如春坐了起来,问他说:「你去是不去?」
冯琦睁开了眼,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说:「你自己去么?还是要我作陪?」
曾如春点了点头,说:「你自然也是要一同前去的,记得带上明桥。」
冯琦就有些疑心了起来,说:「叫他做什么?」
自从前些日子这人把苏姑娘已经转生的事告诉了明桥,那孩子就一直闷闷不乐,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心思,他再问,明桥只说,只要姊姊好就成,别的他再不管的。
他倒觉得好像明桥不信的意思,回来就商量着要曾如春和他说说那苏姑娘投生去了哪里,好要明桥去看看,以了心愿。结果把曾如春也惹怒了,说我为你私下贿赂那阴官也是算了,怎么如今还要得寸进尺?他知道了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人转世投胎,前尘往事再不记得的,何必徒增烦恼?
两个人还为了这个事情动了肝火,后来还是冯琦觉着自己理亏,到底服了个软,先去赔了个不是。
如今想起这事,还是觉得别惹着了这人。明明看着月下白莲一般的人物,怎么脾气就那么硬。
冯琦只是顺口问了一句,曾如春却不再多言了,这就要起来。冯琦把眼睛一眯,突然按住了曾如春的手,说:「就这么样儿?」
曾如春斜眼看他,说:「什么怎么样儿?」
冯琦笑眯眯的说道:「我答应了陪你去乡下,难道就没什么好处么?没好处我可不干。」
曾如春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他,说:「你还没吃够亏么,上次你昏过去,起来身子虚成了那个样子,不知道好好养着,整天净想些没出息的事!」
冯琦「啊」了一声,毫不在意的说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我都休养了这么些日子了,难道还没好么?」
曾如春笑了一下,说:「慢慢养着吧!」
冯琦板起了脸,说:「还是不成么?我怎么觉着你是故意推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