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坦松离开时他站了起来,但人一走,他又脱力一般裹着被子躺下。
科里亚想和他说话,但好几次问他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一张嘴眼泪就流,到最后科里亚也只能抓抓他的手,安静地陪他一会。
他的年纪比科里亚大好几岁,可现在却觉得自己虚弱得还不如眼前这个小家伙。科里亚也随同他一起钻进地铺里,望着他肿起来的眼睛。
“你是三个月前来的吗?”这回科里亚不问轮岗室里的内容了。
比奇点点头,回答,“到现在差不多四个月了。”
“他对你好吗?我是说,桑多。”科里亚被保护得很好,他敢问这个问题,就说明他对特管区内的很多严酷与残忍并不知晓。
他们怎么可能说特管员不好,何况——“好,比大部分特管员都要好,他是一个善良的人。”
科里亚笑了,他笑得很纯真,好像孩子在炫耀什么似的,对比奇道——“索坦松也一样好。”
“好的东西要藏起来,不要被人看到。”比奇想起住在自己隔壁的那个同胞拜托他的事,即便心里难受,他大概也得向桑多提一提。
他不该霸占着资源——科里亚可以不懂,但他得懂。
尤其在他进过轮岗室之后,他没有理由再拒绝同胞的要求,他忽然觉得布里的结局是好的,毕竟让他再去轮岗室一次,他宁可选择直接被毙掉。
科里亚往他的位置再靠近了一点,仔细地盯着他脸上的伤痕,片刻之后,他抬起手碰了碰比奇的面颊。
那是被扇肿的地方,而三天还不足以消肿。
“未曾被困,不谈逃离。不曾污染,不谈洗净,”科里亚轻声说,手更轻柔地盖住面颊的一块,叹了口气,“如今我已满身伤痕——”
“我便能得到平静。”
比奇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一瞬间那眼泪便夺眶而出。他尽可能地不去回想失去的一切,可那唯一能从家乡带来的句子却让这样的情绪再也拦不住。
比奇抓住了科里亚的手,狠狠地啜泣了一下,但他很快把手拿开,用力地捏了捏,告诫——“不要在这里祷告,哪怕索坦松对你再好,也千万不要。”
科里亚听罢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悄悄说给你听。”
(24)
比奇不知道桑多在路上和索坦松谈了什么,等到终于来房间里接他时,他看到对方眼里迸s_h_è 的怒火。
比奇马上站了起来,歪歪斜斜地扶着墙壁。
桑多走上前打量他,眼神锐利得让比奇无法直视。他从来没有见过对方那么杀气腾腾的样子,哪怕他知道那恨意并不是冲着自己。
“你答应我的,别乱来。”索坦松也跟着进门,把外衣递给了科里亚,走到与桑多齐平的位置,不放心地盯着好友——“你知道后果的,我们在车上已经说好了,你——”
“伤到哪了?”桑多问,不知道这是在问索坦松还是问比奇。
但无论是对着谁,比奇的心头还是一紧。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桑多又自行接话——“跟我走吧,走得了吗?”
比奇点头。
此刻他只穿了一套薄薄的恤衫和松垮垮的薄裤子,桑多便把自己的军大衣脱下,披在他的肩上。军大衣里还残留着桑多的温度,那比他被褥里的还要热。
但即便如此,每走一下,那不堪的一处还是让他难受得要命。好像始终有东西残留在上面,要出不出,要入不入。
他勉强在桑多的注视下走到门口,对方才把目光移开,转而握了一下索坦松的手,又把手伸向科里亚。
不过显然科里亚不敢握,他紧张地望着索坦松,又瞥了桑多一眼,然后又看向索坦松。
索坦松示意他上前,他才怯生生地抓了一下桑多粗糙的手指。
桑多仍然不太会说谢谢,但这个举动大家都明白他没出口的话。
出到门外后,比奇想扶着墙边走,桑多则直接揽过他的胳膊,让他架在自己的肩膀。桑多的体型可以称之为巨大,哪怕只是勾住一边胳膊,他也能让比奇走得毫不费力。
转回楼下的过程中他们没有碰到阿诺瓦的人,但却碰到了比奇的隔壁。
那人的眼窝更深了,又是好几天的食不果腹,让他更加靠近死亡的边缘。
他一见到桑多的面,便踉踉跄跄地跑来。
桑多根本没意识到这人是在找他,目不斜视地就想侧身过去,岂料那人一下子跪在桑多的脚边,一手抓住比奇的裤腿,一手抓住桑多的裤腿。
他就像一副会活动的骨架,眼珠子仿佛要瞪出来。
“主、主子,主子你看我一眼,你救救我,你也把我收了吧……主、长官,我什么都愿意做的,我和比奇说过了,比、比奇也和你提了吧?”他哆哆嗦嗦地阐述着,求助般地看向比奇。
桑多皱起眉头,也好奇地看向比奇。
现在比奇的小腿也被他的手指抓住了,嶙峋的骨节咯得他生疼。从对方褴褛的衣衫中可以看到一些未干的血迹,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承受了一夜的折腾。
“您愿意收他吗?”比奇最终还是把这句话说出口了——“您……您救救他吧,他很懂得服侍人。”
桑多的表情变得更加疑惑了,不过他没有回答,只是挣脱了那人的手,继续往深处的房间走去。
那人好似还跟了几步,但他的体力不足以让他发出更多的央求。
桑多的军靴敲在地面上,发出的响声和那人的啜泣混在一起。
(25)
桑多把比奇放在自己的床上,这一回没有吩咐比奇,而是自行脱掉了他的衣服和裤子,直到身上什么都不剩。
皮肤的伤不算很多,情况正如索坦松描述的那样,他只是被下了药,但还没轮到阿诺瓦正式开刀品尝。
桑多的手压在几处不明显的淤青上,比奇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而后他将比奇的双腿打开,审视着最羞耻的部位。
比奇很少清醒时被这样打量,往日里他自行敞开也是在用了一些舒缓的东西之后。
桑多的表情很严肃,可却让他不住地想遮住自己。
桑多发现了比奇的抗拒,推开了他的手,而后自行探下,用手指摁在了某一处上。
比奇没忍住,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疼?”桑多抬眼看比奇。
比奇点头。那个地方好像被火烧过一般疼,这几天每回排泄都让他出了一身汗。可排泄本身就会把裂口再次撑开,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是没法很好地愈合。
桑多的眉心拧紧了,他的手又在附近的位置摁压了几下,而后起身翻找柜子,直到拿出了一盒膏药。
“没事,有点裂伤而已。”桑多道。说着他挖出膏药的一点,往上面涂去。
比奇抿紧了嘴,那膏药并不会带来更强烈的刺激,但他仍然选择闭上眼睛,那种羞愧和无措在体内翻搅着,让他除了握紧自己的膝盖外什么都做不了。
桑多很快把药上完了,拍拍比奇的膝盖让他放平,拉过被子重新盖上。
“你做我的卫生员吧,明天别跟大伙去林子里劳动了。”桑多把膏药收好,重新坐回床边。
“卫生员?”比奇一时没听明白。他当然知道这个职务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不再是一周一次地服侍桑多,而是每一天都等在房内,随时待命。
“不愿意吗?”桑多的问话和第一次点中比奇时一样。
“愿意,”比奇赶紧回答,但顿了顿,他又忍不住提醒——“可是我……我没有那些技巧。我是说,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
“你说服侍人的技巧。”桑多挑明,扬了扬眉毛,“你确实没有,不过慢慢地可以学,像索坦松屋里那小子一样。而如果你继续跟大部队一起干活,若是我离开特管区,便没有办法保证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