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嵘示意易安歌走到它面前,说,“先录入信息。”
易安歌站在正方体前,有些愣。他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但没等他反应过来,无数条触须一样的线从正方体中飞了出来,落到他的额头和肩膀。
易安歌本能的想甩脱,景嵘在一旁对他做了个不要动的手势,“很快就好,没事的。”
易安歌小心地点了点头,生怕用力过猛拽断了那如丝线般发着光的触须。
其实这玩意给他的感觉不太好。看到细线他总能想起盘在地下河道顶部的那些蜘蛛丝,尤其这触须触感冰凉,覆盖了他头上到脚下的每一处,总给易安歌一种即将会被吞噬的错觉。
触须连接着他的皮肤和蓝色方块,易安歌没法动,也没见方块有什么其他举动,只是这样连着,不由得有些奇怪。或许是想减轻他的心理压力,景嵘忽然说,“等检查结束,可以让白自明带你体验瞬间移动。”
易安歌略有些紧张地咧嘴笑笑。说实在的,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安慰,反而更像是在哄小孩,实在不适合景嵘的风格。
有点冷场。这房间大得吸音,说出的话听起来都空荡荡的,没什么感情。易安歌想了想,说,“其实有你带着飞就挺好的。”
景嵘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易安歌没法扭过头来,就对着那方块跟景嵘说,“……真的,挺刺激的,我喜欢……”
“行了。”景嵘打断他,“认真向前看。”
易安歌撇撇嘴,不说话了。
跟景嵘相处一如既往地容易尴尬,不过易安歌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反而开始适应起景嵘的节奏来。他知道说什么景嵘会打断他,说什么景嵘会转移话题,也知道之后景嵘不会计较半分。有的时候说话是故意逗闷子,景嵘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但易安歌能感觉到他是在笑的。
玩够了的易安歌按照景嵘的要求,看向前方。
正方体发出的光亮而不刺眼,易安歌平视的时候正好能看到它的正中央,发现那里似乎泛着白光。越靠近中心的光线颜色越淡,不知怎么,易安歌只看了一眼中心的白光,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整个吸进去似的,一下就失去了控制。
白到极致之后就是一片空白,等到意识恢复的时候,易安歌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景嵘蹲在他身边,一只手在为他按摩太阳x_u_e。
“我怎么了?”易安歌问,一张口脑袋里就是一抽,疼得他挤了挤眼睛。
“昏倒。”景嵘简短地说,“有点神经衰弱。”
易安歌皱皱眉,没想到他会这样简单地给自己下了定论,一下子还不太相信。不过景嵘很快解释说,“这是‘核心’检测出来的。”
易安歌努力抬起头去看不远处的蓝色方体,那玩意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似的,还在那儿飘着,只不过余出来一根长长的触须在外面挂着。
景嵘为他按摩的手没有停下。易安歌闭上眼睛,感受着额侧的力度。景嵘的手法很好,没几下易安歌就产生了睡意,意识一下就涣散了。
几秒后他再次惊醒。不能在这儿睡着,睡着了,难保不会再回到那团黑暗中去。
他强睁着眼睛,目光四处飘着寻找能吸引自己注意力的东西,找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在景嵘身上。
景嵘看着他,问,“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易安歌张张嘴,差点脱口而出梦中的内容。景嵘只知道他梦见了人面蛛,却不知道梦中怪人的事。怪人有着和景嵘相似的身体,这事儿说出来,景嵘不会不信,也多了个人和他一起困惑,运气好的话事情也许能迎刃而解。
但易安歌还是犹豫了。他说不出口。
景嵘看了他一会儿,而后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要不是耳力灵光易安歌都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然后景嵘站起身,对蓝色方体一挥手,那垂在外面的触须慢慢地缩了回去。
“你的档案只录入了一半,”景嵘说,“剩下的以后再说。”
景嵘伸手将他拽起来,用右手食指指在他额头点了两下。瞬间一道清流从易安歌脑中划过,一下子眼前和脑海里都清凉了不少,注意力也集中了起来。
易安歌定定神,惊讶于景嵘的手法,问,“你这招很灵啊,叫什么……”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顿住了。景嵘并没有看向他,而是看向地面的某处,顺着景嵘的目光看过去,易安歌发现他盯着的正是自己的影子。
人影被拉长,比例有些怪,易安歌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回看景嵘,却发现景嵘已经移开了目光。
“……”
好吧。易安歌长叹一声,决定一会儿还是找机会去问问安莉雅,看看有没有能够让人安稳睡眠的偏方。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录入个档案都能晕倒,以后可能会耽误更多的事。
景嵘又恢复了平日的寡言少语,什么话都没说就带着易安歌离开了。关门前他又回头看了眼地面,易安歌跟着他看去,只见自己的影子一半在门里,一半在门外,。景嵘关上门,原本在门里的那半就立起来映在了门上。
“走吧。”景嵘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原本说是还有东西要看,但景嵘似乎忽然急着回去做什么事,只说下次再来。易安歌跟他回了基地大楼,直接去找了安莉雅。
运气不好,安莉雅今天不在,倒是叫易安歌看到了满屋子的标本和几张手术台。手术台上没有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但地上放的垃圾桶却似乎被塞得满满的,盖子都被顶起了半边。易安歌不想去看那里塞的到底是什么,转头去看架子上的标本,只看到满眼的不知道是什么部位的器官,明显不是人的。架子有好几层,里面的标本隐藏在y-in影中,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易安歌看到一些很大的罐子,里面泡着一些类似小白鼠的东西,却似乎能分清头和四肢。易安歌打了个哆嗦,扭头立即离开了这间屋子。
回到住处,易安歌决定浅眠一会儿。他将一半身子放在床外,摆出个摇摇欲坠的姿势,这样只要自己身子一动就会掉下床去,直接摔醒。
摆弄姿势的时候易安歌想,无论是谁在打扰他的睡眠,现在这个情况,那家伙多少算是成功了。能将他逼到这个份儿上,也是厉害。
房间内窗帘拉上后有些暗,易安歌将小灯笼拿出来,飘在半空,让它给自己照亮。
小灯笼发出来的光好像有安神的功效,没一会儿,易安歌就逐渐睡了过去。
他对自己这方法很满意,因为在睡着的过程中自己还是有意识的,易安歌觉得这是浅眠的作用,刚高兴了没一会儿,就在反应过来之前,意识直接跌入了深渊。
这一次不是黑暗。易安歌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急速下坠,身边景象光怪陆离,像是电影在快进,能看到有人影一闪而过。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吵得易安歌头痛欲裂。他就这样坠啊坠,一直到掉入一个满是架子的房间。
落地的一瞬间他全身都像是被打桩机打了一下,疼得一个哆嗦。
易安歌发现自己站在安莉雅的实验室里。这里的架子和手术台跟几个小时前看到的如出一辙。只不过这房间大了很多,原本是墙的地方依旧摆满了架子,一眼看不到尽头。
他在身旁的架子上看到了熟悉的标本,这些东西的形状他还记得十分清楚。走到手术台旁,上面也很干净,只是放在一旁地上的垃圾桶是空的,盖子翻在一边。
易安歌在原地转了两圈。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儿。按照之前梦境的规律,这里应该也是他心中恐惧的一部分。
满是未知标本的地方确实瘆人,但还不到“恐惧”的程度。易安歌皱起眉头,觉得事情好像越来越不对劲起来。
他沉思着,忽然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十分清脆的一声响。易安歌一愣,忽然意识到,这是玻璃打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