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人猛地抬起头,眉头紧皱,但易安歌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摆手,“其实我一直比较好奇,你对唐晃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三十年前他为了给方启贤的实验寻找实验体,欺骗了唐晃和唐小雪,害得孩子死去,在三十年后唐晃回到过去改变一切,他又选择跟对方互换身体。易安歌实在是不理解他这么做的用意。如果当初他们没有交换身体,那最后死掉的那个,到底应该是谁?
他早看出来了,唯有“唐晃”这个名字能够令眼前人产生动摇。
“你爱他,还是恨他?”易安歌手指轻扣桌面,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你有什么资格恨他?”
敲桌子的声音好像刺激了“唐晃”的大脑,他表情变得无比狰狞,双手握住太阳x_u_e,拼命挣扎。
手铐将他困在椅子上,发出极其危险的抖动声。外面看守冲了进来,易安歌对他们摆摆手,示意没事。
他身体前倾,对着痛苦的唐晃缓缓道,“你如果真的想赎罪,就告诉我方启贤在哪儿。我既然能够改变一次景嵘的命运,就不介意再来第二次、第三次。”
唐晃捂着脑袋,眼中泛起恐怖的血丝,声音嘶哑,“你赢不了。”
“那也得试试。总比亲眼看着重要的人死去要好得多。”
唐晃死死盯着他,像是要用目光在他脸上剜去一块r_ou_。然后他伸出粗糙干瘦的食指,点在那只竹笛前。
“这是,寻找入口的线索。”他低声说,“笛声是在‘虚无’中寻找那个人的唯一方法。”
“这画……”他指向照片,“我没见过,不知道引你入画的人是谁,但既然他选择了你,那关于这东西的线索只会出在你的身上。”
易安歌打断他,“虚无,是指方启贤藏身的地方?”
像是想到了什么,唐晃y-in惨地一笑,“那是这个世界最初的样子,他找到了那里,在那儿称王。”
“这年头已经不实行君主制了。”易安歌冷笑道。
“你不信就算了,我也只去过一次那里,白纸,大概代表了那地方最纯粹的模样。你要寻找入口,首先要去找一切开始的地方,找到了,就跟着笛声走。”
“那是哪儿?”
唐晃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你要自己解开的迷。”
易安歌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整理了一下思路。
一切开始的地方……是什么的一切?指基地吗?可这家伙也去过基地,如果答案这么简单,他应该会直接说出来。
一切……一切……
他一怔,而后有如醍醐灌顶,双眼都亮了起来。
见他表情变化,唐晃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去吧,带她回来。”
警卫走进来,开始拆卸唐晃身上的警备装置。易安歌将桌上的三样东西收起来,手从兜里抽出来的时候带出了一样东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啊,对了。”
易安歌俯身将那东西捡起来,放到桌上,推到“唐晃”面前,“这大概是他留给你的东西。”
是那枚从唐晃的盒子中取出的钥匙。唐晃当年去世前留给周敏芳的盒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是这枚钥匙,一个是唐小雪的照片。
照片易安歌已物归原主,现在被唐小雪装在相框里,小心地搁在床头。剩下这钥匙,也只有可能是给他的。
毕竟这是唐晃这一生中最为牵挂的两个人了。
“他名下有一处房产,在他老家,是当年出事前他置办下的。那地方还没拆,不过估计也不成样子了,钥匙你留着吧,就当留个念想。”
“唐晃”怔怔地看着那枚钥匙,半天才伸出手去拿。那双手颤抖得令人心生不忍,易安歌别过头去,不想再看。
身后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我叫……张洄。”
一旁警卫诧异地看过来,易安歌淡淡地说,“别理他,他神志不清了,你们带他回去休息吧。”
看“唐晃”那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警卫觉得这说法在理,便招呼着带他走。
易安歌走出会议室,身后是铁门合拢的巨响。
张洄,张洄。
不管他以前叫什么,从现在开始,他只能以唐晃的身份活下去了。
这是他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
*
“你想清楚了?”
易安歌将装备包最后一层拉链拉上,又将身上的绑带系紧,说,“我没有选择。”
“……”景嵘默了默,道,“需要多少人?”
“不知道……应该是越多越好?”易安歌坐下来,也有些苦恼,“如果这是最后了,方启贤应该不会动用太多人马来对付我,他太有自信了。可那些失踪的隐藏者一旦真的在他那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成为他的走狗。”
“那我跟你进去,他们全部在外面待命。”
易安歌点点头。硬要用能力来说,景嵘对付方启贤是绰绰有余,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差池。
越想越觉得可行,但这样他心里也就越没底。太顺利总觉得不是一件好事,想了想,他忽然说,“我能问个事儿吗?”
景嵘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问。”
他起身到准备室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人在后将门关上,回到景嵘身边,问,“封煜和封睿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景嵘沉默了一下。易安歌认真地看着他,想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随口一问而已。
半晌,景嵘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是在你之上的力量吗?”
易安歌有点紧张。毕竟上次交过手,景嵘是兽化之后才打退封睿的,这次要是碰面,一定也是一场恶战。
景嵘摇摇头,“我不知道。”
“什么意思?”易安歌不明白。
“意思是,没有人能将他们的能力分类,那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异能,我们能够检测出携带者体内大量的异能基因,却无法给它下一个定义。这样的能力很少见,在他们之前,核心记录下的,也只出现过一例。”
“也是双胞胎吗?”
“对。”景嵘说,“所以我们猜测,这种力量一定要两个人共享才有可能存在,否则它太过强大,一个人根本无法承受觉醒期的反噬。”
这和易安歌预想的差不多,不过还有另一个问题——
“晏安,真的是封睿的分|身吗?”
这一次景嵘用沉默回答了他。
易安歌了然地点点头,也不再问下去了。
他提了提装备包,用力勒了一下缠在手上的带子,问,“什么时候出发?”
景嵘握住他的手,“在你准备好的时候。”
易安歌笑笑,“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外人,那是你的祖父,你想好要怎么对付他了吗?”
景嵘坦然地摇头,“还没有,不过我对他的态度,取决于他究竟想做什么。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要一个答案。”
易安歌抱住他,“你还有我呢。”
这不甚温暖的话语惹得景嵘笑了起来。低沉的音色回响在耳边,听得易安歌红了眼眶。
就快了,他想,这是最后一战。
当天下午他们出发,目的地是郊外的地下河道。
“人面蛛在这里出现,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你们的世界。”
易安歌一边给装备做最后的确认,一边对景嵘说,“这里对我来说就是一切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