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冰几句话,差点给他判了死刑。易安歌忽然意识到,自己能活到现在大概是一件极度好运的事。
他将资料册合上,想了想,又打开,将那张一家三口的合照取出来,带在身上。
如果他死在这个鬼地方,至少在最后关头可以用这个留个念想。
他站起来,再次走到书房前,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房间里传来回应,“进来。”
易安歌推门而入,只见一个人背对着自己坐在书桌前,正看着窗外的风景。
“……好久不见。”易安歌说。
那人慢慢转过椅子,对他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那人问。
“你想要隐藏自己的时候,呼吸声都会很重,”易安歌说,“跟封睿完全不同。”
晏安摸摸鼻子,有些郁卒,“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为什么不进来?”
易安歌举起手里的资料册,“在看这个。你放的?”
“不。”晏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我来的时候没有看见。”
“他们人呢?”易安歌问。
“谁?”
“方启贤,和封睿。”易安歌道,“你知道的,封煜在找你们。”
提到封煜,晏安的表情变了变,最终叹了口气,“他来干什么。”
易安歌笑笑,“我和景嵘又拦不住他。”
晏安摇摇头,盯着那本资料册道,“你都知道了?”
易安歌奇怪,“你不是没看见这个吗?”
“我是没看见,不过……”晏安顿了顿,“我知道里面写的都是什么。”
“……这么说你知道我以前是实验体的事?”
晏安仰起头,目光变得深远,“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啦……”
“行了,”易安歌打断他,“说重点。”
沉默两秒,晏安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回身看易安歌。
他微笑着,一如与易安歌第一次见面时那般优雅从容,“你是失败品。”
“但也是最成功的失败品。”
第94章 病毒
二十二年前的那场车祸,发生在市郊的盘山公路上。
易安歌的父亲虽然继承了易明光的能力,却由于自小被有意压制,所以能力并不突出。他能感觉到有危险,却不知道那危险来自哪里、又指向谁。那一天是一家三口出游的日子,车开到半山腰他才察觉到异样,但已经晚了。车子不受控制地坠下悬崖,他那同样身为异能者的妻子生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用所有的力量给他们的儿子编织了一张防护网,以减免他在落地瞬间受到的伤害。
夫妻两人的尸首和昏迷中的孩子被带往幻境,这是方启贤对易明光的小小报复。但亲人死亡带来的伤痛毕竟是一时的,方启贤真正想做的,是对活下来的人下手。
其实他没有想到女人会将全部的力量用于保护孩子,而不给自己和丈夫留一些。他以为一家三口只会受些轻伤,但他低估了实验创造出来的傀儡的力量,也根本没有想过如何留他们一条x_ing命,所以到最后他拿到手的,只有一个昏迷不醒的瘦弱的孩童。
易安歌四岁,是个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独子。他的身体与常人无异,按理说根本连一场实验都挺不过。
但实验做下来,他们发现,这孩子的体内确实拥有异能基因,并且比他父亲的还要强大。可惜没人能将这能力激发出来,那些基因在易安歌体内好似沉睡,当时方启贤手下的几个实验人员对此全都束手无策。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跟随方启贤来到幻境的玉炀创造了人与蜘蛛混交后的产物。但那时的人面蛛太脆弱了,根本活不过胚胎期,玉炀突发奇想,将异能者的血加入其中,蜘蛛获得了更加强大的基因片段,随着一批一批的培养逐渐成熟起来。
但那时玉炀为了这个实验耗费了全部心力,又因为和妹妹玉可一起参加过其他实验,身体日渐虚弱,方启贤知道她已经时日无多,干脆放弃了她,暗中将她划分为下一批实验体,准备对她进行最危险的实验。
玉炀自然知道方启贤是什么心思,许是濒死之时良心发现,她趁着众人不注意,将小孩偷了出来,带往现世。
易明光找到他们的时候,玉炀只剩一口气了。她没有办法告诉易明光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指着被包裹在被子里的孩子,奄奄一息地说,“活着……”
活着,这两个字好似魔咒,虽然易安歌本人并不记得所有的事,但终究还是按照玉炀所说,竟无忧无虑地活了下来,一直到二十六岁。
晏安讲起故事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瞬间将人带入回忆之中,易安歌虽然没有那个时候的记忆,但也开始觉得这些事仿佛真的发生过。他没有必要去质疑晏安所说的真伪,但有一个问题却必须问清楚。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就算你和封睿一样大,我四岁那年你也才八岁,难道那时候封煜和封睿也在这里?”
晏安微笑着看他,淡淡地道,“谁说我和封睿一样大?”
易安歌一挑眉,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
“我跟你讲这些不是为了说我的事,”晏安垂下眼眸,轻笑着,“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易安歌想了想,苦笑着摇头,“你的意思是,是方启贤害死了我的父母?这无非是给他又增添了一条罪名。我没什么想法,毕竟这一次来,就是要打败他的。”
晏安想看傻子一样看他,“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晏安看他是真的不懂,便幽幽叹了口气,“你所经历的那些实验是真的,所以实验结论也是真的。也就是说,没人知道你还能活多久。”
确实是这样,易安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异样。
他从来不怀疑自己和景嵘的能力,潜意识里他一直觉得,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解决这一切,然后欢欢喜喜地回到现世过他们的日子。这想法太自然了,哪怕是刚才在鬼门关险险走过一遭的时候,他也一点都没有绝望。可如果真正拦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方启贤呢?如果他们回去了,自己却忽然要死了呢?
景嵘会伤心的吧,易安歌没来由地想,那个扑克脸的家伙也只会对着他笑笑,如果他死了,景嵘会不会这辈子都无法再笑起来了?
他有点神情恍惚,站在那儿自顾自陷入了沉思。晏安盯着他良久,再次叹气,低声念叨了一句,“也不知你这样到底是聪明还是蠢。”
易安歌回过神来,忽然问他,“你呢?”
晏安一愣。
“你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易安歌拿出那张纸条,“这是你写给我的吗?”
晏安表情一变,沉默下来,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易安歌就当他默认了,“你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还不好?”晏安疑惑地笑笑,“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