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这偏房留了不多时便要转身离开,胡彦在出门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了他的亲娘。
假若,假若他的亲娘没死,那活到这个时候会不会也染上病?
他不敢再往下想,攥紧了元征的手。
胡尚在他二人转身之后又重重地看了躺在床上的胡张氏,良久,长叹一口气出了门。
老管家喝了煎好的药不见一丝好转,胡彦不信邪,让厨房再去熬一大碗,多放些Cao药。
元征眉头紧锁看着躺在床上的老管家,他依旧痛苦地□□着。
偶尔胡彦看他看的着急了,他才能使点子力气憋住咳嗽,想要让胡彦不要那么难过。
丁甬骑马出去到了晚上才回来,几个学生一人背着一个Cao笼子,里面放了不知道什么东西。
他像是着了魔一样,请求元征让他飞鸽传书给乾州药铺,似乎有了一些新的线索。
厨房的药到底没有让老管家喝上。后院j-i笼里的j-i也不喜的叫唤了,仿佛染了病一样。
日薄西山,丁甬刚把写好的信绑在白鸽的腿上在屋檐下放飞,从他眼前跑过的小厮到了胡彦的卧房去通知,老管家走了。
胡彦打死也不相信老管家就这么死了,他哭着抱着元征,“我们…不是给他喝药了么?不是…不是喝药了么?”
元征早已饱览生死,他看的淡,老管家现在死了未必不好,这对他是种解脱,若要再接受几日折磨,恐怕还不如早去的痛快。
他一双有力的臂膀向上提着胡彦,要不然胡彦便要瘫在地上了,在老管家的床下沉声道:“药不能治百病,过寒…”
“唔…我们给他吃人参有用吗?灵芝呢?我家有…我去给他拿…”
胡彦对他说完又言自语,说着就要出门往药房去拿人参去。
元征快速地抱住了他,“过寒…管家已经走了…吃仙丹也没用了!”
胡彦“哇”地大哭出来,眼眶子决了堤,崩溃的朝门外大声哭喊。
元征紧紧抱着他,一点一点把他掌握在自己的庇佑之下。
他不知道胡彦和老管家的感情到底多深,他甚至觉得,就算这时候胡尚死了,胡彦可能都不会如此伤心。
丁甬抱着药箱赶到,胡彦抓扯着他求他再救救老管家。
元征不知道胡彦哪来这么大力气,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把人拉开。
现在不是炎日,尸体不会短日子里发腐,但保不齐受了这样病毒的人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丁甬用特制的药封了老管家的七窍,又往那已经烂掉的疮口上撒了药粉。
这才从袖子里掏出白帕子来,缓缓地盖在老管家的脸上,索x_ing,他是闭了目归西的。
胡彦被摁在元征怀里,站在外面的桃树下。
上面的花叶全都掉光了,乌秃秃的枝干大大的支开,像柄硕大的油纸伞,最粗的茎干几乎碰到元征的发髻。
胡彦扑在元征的怀里止不住的哭,看不到脸,只一双肩膀抖的厉害。
元征的下颚紧绷,一只手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轻轻拍着胡彦的背。
丁甬擦了擦眼角,喊来元征身边的随从让他通知胡家的下人准备些柴火。
胡尚派下人在胡家塘的小河畔搭了火葬台。
老管家一身干净的寿衣被抬到了用柴火搭成的台子上,一旁的随从手里拿着裹了油布的火把。
胡彦终于接受了老管家已经“离开”,却没想到他老人家死了都不能入土为安。
土葬尚且能留遗体三日,火葬却是要把人烧成一把灰。
“真的不能放棺材里入葬吗?” 胡彦泪眼婆娑回头看着元征。
元征轻拍他的肩膀,“不能,你总不想,管家躺在冰冷的底下受虫蝎叮咬?”
胡彦没有在说话,良久,他看着随从举起了手中已经燃着的忽把,对着那高高架起的柴火堆。
干燥的柴火很快在四周燃烧起来,火势旺盛,赤色焰火已经团团包裹住老管家瘦弱的躯体,那火舌燎的厉害,纵使胡彦离的几丈外,眼眶子都被熏红了。
即将入冬的小河岸,噼里啪啦的着着一堆火,周围一片寂静。
灰蒙蒙的色彩由胡彦等人的点缀,白衣胜雪,和那燃烧起来的火堆扎的人眼疼。
胡彦就这么看着火苗挨到老管家的寿衣,随即,眼前便成了一片漆黑。
元征从他身后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半搂着胡彦往后走。
胡彦挣扎万分,他害怕看到老管家被一把火一把火烧没,可是又不想离开。
双手想要扒开元征捂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掌,元征的身上依旧带着微微的松木香。
“唔……” 胡彦的力气没有元征的力气大,他挣脱不开元征的手,人已经被元征拽着往后走好几步了。
元征感受到自己的手掌和胡彦的眼睛之间的s-hi意,他真的不愿再看到胡彦伤心了。
远处的火葬台已经烧的盛大,滚滚白烟徐徐上升在宽阔的空中。
丁甬一行人垂着头,几个小大夫受不的这样的刺激,掩面垂泣。
元征撒开了捂在胡彦眼睛上的手,却用胳膊箍着胡彦。
胡彦这两天眼睛都比平常肿,他就这么呆呆的站在离小河岸很远的地方,沉默地看着火葬台处。
大片的白烟已经散去,剩下一缕一缕的清烟旋绕在河岸,柴火堆已经没有了,管家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堆废墟昭示着方才发生了什么。
眼前又开始变得一片朦胧,看到的景象也变得越来越暗,胡彦的双耳渐渐听不到其他的东西。
元征惊愕地搂着晕厥过去的胡彦,心里又慌又躁,“过寒?过寒!” 胡彦不睁眼,没有人应他的话。
☆、到底怎么回事!
丁甬让学生收拾剩下的东西,连忙驾了马车带元征他们先回去,胡彦毫无波澜地晕过去,他心里隐约有些担忧。
元征坐在狭小的马车里搂着软若无骨的胡彦,禁不住的朝外头喊,“再快点!”
丁甬连忙抽了鞭子,挂了红缨穗的马跑快了些。
下了马车,元征横抱着胡彦径直回了厢房。
胡尚等人本欲围过去,元征只冷冷地瞧了他一眼,觉得胡尚甚是聒噪,转身不客气的把人赶了回去。
胡彦整个人陷在被子里,胡家不比王府,即使铺了锦被,元征依旧觉得会冻着他的娇妻,殊忘了胡彦从小便是在这长大的。
丁甬先用手探了探胡彦的额头,并没有发烧的状况,又号了脉,心里的不安才放下。
“王爷,王妃应当是这几日舟车劳顿,情绪起伏太大所致,还是好好歇息为好。”
元征紧锁的眉头听见丁甬这样说也没有展开,只让丁甬出去,顺便吩咐厨房做些清淡的白粥送过来。
丁甬出去关上了门,交代了后厨之后又去寻自己的学生们,他们还要从河边带来新的水质样本。
胡彦睡了约摸两个时辰才醒过来,朦胧睁开眼,便看到元征单手杵着额头,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他看,黑眸一动不动。
他身上使不出什么力气,腰离床铺抬起来不到一半便脱力的躺回去。
元征伸手,拇指摁着他的脸颊,一根细长的食指拂在他的侧脸上,细细的薄茧在滑嫩的脸上摩挲着。
勾的胡彦脸痒痒心也痒痒,像是一根羽毛挠在脚心,但是他笑不出来。
元征的双眸依旧不动,他盯着胡彦一张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的愁苦脸,沉沉地开口,“你太累了,多休息。”
胡彦后知后觉自己在小河边晕了过去,“管家,走了?”
胡彦的声音小小的,却足够让元征听见,理解他的意思。
“走了,在天上看着你呢。”
胡彦不信他的说法,如果老管家上天了,那他娘是不是也在天上看着他呢?
元征端过一旁的瓷碗,熬的粘稠的白粥已经晾了大半个时辰,应该不烫了。
他扶着胡彦坐起来,枕头垫在胡彦的身后,两手喂胡彦喝粥。
胡彦看到那没有滋味的白粥抵制的很,他紧皱眉毛,双手把瓷碗往自己胸外推,“不好吃。”
“丁甬说了,你必须吃。” 元征扯谎扯的面不改色,挖了一勺粥便要往胡彦嘴里塞。
胡彦听了这是大夫的建议,只好张嘴。
元征一大勺子白粥全部送进了他的嘴里,一些白粥险些从他嘴角流出来。
也不知道后厨怎么给他准备了这么大的碗,胡彦喝了几大勺就实在喝不下去了,他都习惯在王府用小碗喝粥了。
元征才不会管这么多,又一大勺子送进去,胡彦捂着嘴低呼了一声,他连忙放下勺子紧张闻到:“怎么?”
胡彦捂着嘴朝他皱眉,“唔,烫!”
元征低头又拿勺子搅了搅底下的粥,这粥熬了没多久,怎的还烫嘴。
胡彦捂着嘴看着元征苦大仇深的样子偷笑,被元征一抬头就发现了。
“好啊,你还敢骗我了是不是……” 看来软的不行,只能用硬的了,元征丢了勺子,直接用碗喂胡彦。
胡彦在心里一会儿骂元征没有良心,一会儿痛恨自己段位不够。
然而,状况却没有因此好转,第二天一大早,还在元征怀抱里的胡彦便开始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