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立冬,王府里也烧上了地龙,每间屋子里都暖和得很,胡彦这下就更不想出门了,除了吃饭,连元征的书房也不想去。
即使元征跟他说书房也暖和,但是吃完晌午饭的胡大少爷直接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不肯出来,他害怕元征在书房对他做出了念书写字以外的事。哼,大色魔,一天天就知道想着那些东西。
元征除了陪着胡彦过日子,需要他cao手的事也不少,寒冬腊月,cao练场上将士们的cao练也不能松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安逸了,到了战场上就只有送人头的命。更何况,经过瘟疫一事,他更加担心边关的和平安稳。
书房外面有人喊,元征才放下笔,跟着外面的下人走,老夫人正在佛堂等着他。
王府的佛堂建在整个院子的后面,是后来元征特意加建孝顺他母亲的。偌大的佛堂静谧庄严,三尊面容慈悲的佛像坐在正殿前,老夫人跪在供桌下,腿上垫着黄布蒲团,双手合十串着佛珠,闭眼虔诚的祈祷。
元征掀开帘子,径直走到老夫人的旁边,跪在另一个蒲团上,未等老夫人开口,他自己恭恭敬敬地朝佛像拜了三叩首,凌厉的面孔下带着些放松的气息,像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魔。
老夫人念完一段般若心经,才睁开眼睛,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她唯一的孩子,“征儿,你可怀念你的父亲?”
元征起身点了一炷香c-h-a在落了一半香灰的香炉里,木檀徐徐上升着白烟。
“哎,父亲已经去世八年,我时刻都想念着他老人家。” 元征的声音低沉沉的带着些伤感,双眼炯炯地看着面前的大佛。
武仪夫人也转回头,朝菩萨又拜了拜,“你父亲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看到咱们大明,国泰民安,细水长流啊。”
“母亲,儿子心中谨记父亲教诲,全力保国,定护百姓安稳。”
武仪将军离世的时候,元征不过加冠之年,老夫人年轻时十六岁便诞下他。如今自从老将军战死沙场,不过八年,岁月便把从前面的女人摧残成现在这幅老态,虽然她身子英朗,也抵不过朝华雨露的打磨。
“傻孩子,” 她慈爱的摸了摸元征的额头,“你自小主意过人,可这国家大事又不是小打小闹,国泰民安怎是你我二人说了算的?母亲不要你学你爹那样拼命。” 话说到这,元征能够清楚的看到他母亲眼里的s-hi润。
“你只要安安稳稳的做你的闲散王爷,上面有事也叫不到你,这才是娘对你最大的期盼。”
元征双手包着老夫人的枯手,“母亲,儿子都这样大了,您还不放心什么呢?母亲多虑了。” 他放开老夫人的手,跪在蒲团上,扭着身子紧紧抱住老夫人,像想时候老夫人哄他一样拍着她的背。
骨r_ou_连心,元征自小孝顺父母。他知道这次的瘟疫让母亲担心了,作为王府的栋梁住,他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感到心慌,更不能让他的亲人不安,老夫人伏在他的肩头垂泣,看不见深度的眸子卧在元征的眼里。
是夜,元征搂着胡彦睡在新铺的软褥上,舒服无比,地龙烧的旺火,房间里的温度和外面寒风凛冽形成莫大的差距,胡彦嫌热,只穿一件亵裤拱在元征的怀抱里,他这几天越发慵懒,作息简直和圈里的猪差不多。
屋子里只留一盏细蜡灯,胡彦早早的昏睡在怀里,元征想着白天老夫人找他的事情,久久未能闭上眼,身下的褥子柔软的狠,却让他躺的不踏实。
早年行军边关,元征作为少将,睡得地方也不过是一张厚木板搭成的床,上面只铺一床行军被,无论酷暑严寒,床板都是铁硬的,在王府里睡惯了软卧,他一开始并不习惯这样咯人的床板子。后来过了三年,回到王府,他又睡回又软又厚的床铺上,习惯又被一点点的改变回来。
兴许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元征的各个触觉灵敏,听觉凌厉,他们的卧房墙壁厚实,外面寒风吹拂的声音他依旧听的清楚。
呼啸的风声一点点灌进元征的耳朵里,带着他回到猎猎的边关战场。
他的父亲元淳,在比他年少时便叱咤沙场,国家早年战乱不断,百姓负重良多,苦不堪言,元征十七岁随他父亲驻军在边南,时刻提防敌国来犯。
因为早年的战事,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地产只够裹腹,为了边关的战事还需要上缴粮食,入不敷出。服役壮丁九死一生,造成打仗的军队粮Cao不盈,兵胄不齐,战事自然吃紧,外敌十几万大军,而他们,只有五万。
随着储备的日益消损,边关的敌兵越发嚣张,终于趁午夜发动突袭,大明战士速来英勇,早有准备,两军交战,杀得眼红,那已经不是元征第一次打仗,但他还是被激烈的战况惊骇到,第二天,偷袭不成的敌人损伤惨重,只好退兵。
他们虽然胜了,到底却也是险胜,原因就是兵力不济。
元淳坐在军帐中运筹帷幄,筹备下一次敌军来犯,明军兵力不足是致命的死x_u_e。
敌军虽损失惨重,剩下的却都是些精兵强将,若再战时刻与现在接近,只怕他们会惨败。但若是再战与此次战事相隔时间深远,身后的粮Cao恐怕也不够支持将士存活,思来想去,座下军师各个愁眉苦脸,毫无头绪。
元征作为少将,空有一腔热血和武艺,对战场的谋略少之甚少,不能给元淳献策,只有实行军令的份,心里替他父亲急切的不行,他知道,这仗再打下去,十有八九,是要完败了。
人算不如天算,六月y-in雨连绵,倾盆的大雨下了半月还未有稍停之势,后方的粮Cao存储不多,士气不足。
元淳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干等,急招元征一行人,以攻代守,同行偷袭之策,趁着雨夜,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为了鼓舞军心,元淳披甲上阵,元征拦都拦不住,五万大军在边关的第三年,只剩下两万有余。元淳站在高台之上,一番汹涌澎湃激愤人心的呼吁,终于调动起将士们的热血,士气大增,背雨一战,打的敌军片甲不留,为死去的忠骨祭奠,为家国百姓守安,也为自己能够解甲归田,守护妻儿老小。
那一夜,棉线似的雨珠都渗着血红,元征奋勇杀敌,元淳的英武不减当年,率领一众生死部下直杀进敌军的军帐,滔天混地的嚎叫声。
终于,明军用惨重的代价,换回了远方百姓的安居乐业,也从此,元征彻底蜕变为了有血x_ing的定王。
☆、有好吃的那就去吧
几日后, 元征派人送往皇都的密信收到了回复,于勤带着他的玉牌和回信送到定王府。
元征一个人静坐在书房,手里攥着京城传回来的书信,看完之后,额头发青,y-in翳爬了满脸,拿起书信放进一旁的烛台, 慢慢的烧毁。
挂及他和母亲是否安好,疫情处理妥当如何,除夕还希望他们回京, 共享团圆,元征嗤笑。
真不知道这封信小皇帝是怎么透过那群老东西传过来的,又或者,这封信, 根本就不是皇上亲笔。
是夜,睡得好好的胡彦被尿憋醒, 上完厕间才发现元征不在房间里,躺回床上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推门回来,胡彦披着下摆垂到地上的白毛披风出去找人,刚出了门口, 心里便开始打退堂鼓,最终还是忍着冷意走了出去。
天y-in沉沉的看不见一点光,胡彦手里挑着个小红灯笼,照着脚下的路四处张望着找人, 现在府里的人都已经睡下了,他不能大声喊,只能默默地找。
最后,黑灯瞎火的院子又空又大,胡彦心里都发毛了,偏头才在花园的凉亭里隐约看见个人影,嘟嘟囔囔的走了过去。
元征心里发闷,抱着胡彦睡下之后又悄悄的合衣出来,提了两壶热酒出来,被找来的胡彦关上了背着他偷喝好酒的罪名。
挂着一圈绒绒的白毛披风是前几日上门为他们做衣裳的裁缝带来的,新制的成品,又大又暖和,这会儿,胡彦把它套在元征身上,自己坐在一边,依偎在他的怀里,如此,元征还能够用披风把两人严严实实的裹在一起。
胡彦伸手给自己倒了杯酒,只有一个酒盅,元征看他喝下一杯便夺了过去,“不能再喝了,不然,一会儿又要说胡话。”
胡彦显然不记得上次的醉酒时间,一杯热酒暖暖的呆在胃里,他又靠在元征热热的怀抱里,一点都不冷了,抬头笑着问他,“我怎么说胡话了?”
元征本来郁色不减,看见胡彦竟然出来找他,心情意外的好了些,勾着唇角亲了亲他的眼睛,“你说你自己整日吃喝玩乐,不求上进,和猪一样,过年的时候求我把你卖了还钱。”
“呸呸~” 胡彦才不信他的鬼话,拿额头去撞他的胸膛,“哪有人喝醉酒说自己胡话的?你个大骗子。”
元征又去亲他的另一只眼睛,胡彦乖巧的闭着眼睛给他亲,睫毛长长的碰上带着凉意的薄唇,他还能闻到元征嘴里的酒味,香香的,没有像以前的酒那样的烈x_ing。
亲完了,胡彦眨着眼睛盯着石桌上的酒壶,“这是什么酒?”
“桃花酿。”
“啧啧啧,那我定不会喝醉的,你给我再倒一杯。” 软软的身在在元征的身上拱来拱去,惹得元征又给他倒了一小杯。
胡彦不肯从披风里面伸出手来,替元征用手拽着披风,元征拿着酒盅喂他喝下去,一杯下肚,胡彦才想起来他出来找人的缘由。
“大冷天的,你不好好睡觉,非要出来喝酒?”
小小的酒盅又续满,元征不着急喝,“大冷天你不好好睡觉,学我出来干什么?”
“……还不都是为了找你!” 胡少爷一个后肘弯捣在元征的身上。
元征拿起桌子上的酒盅,仰头喝下,“心中有些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