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应当已经存在了许多年,或许因为杀生害命不多,所以安土重迁的村民才世代习惯了与这温和的怪物相处,才一直都没有搬走——搬到哪去,还能不死几个人呢?
可是谁又知道,再“温和”的怪物终究也有发狂的一天。
顾枕澜几乎可以想见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阿霁又该有多害怕。他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地拍了阿霁一巴掌:“你就不怕那怪物吃了你?”
阿霁诚实地点点头:“怕啊。”
顾枕澜闻言更生气了:“那你为什么不赶紧回家!我最多也就罚你面壁思过抄门规,难道不比那怪物可心?”
阿霁赶紧摇头,却没有说话。他途经鹿家寨的时候一心想着都是怎么那杀人凶手揪出来,哪里还顾得上害怕?
顾枕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一边觉得暖心,一边故意道:“你竟敢摇头,难道那怪物果然比我可心么!”
阿霁:“不是……”
苏临渊快听不下去了,他心想这天机山果然都是一脉相承的神经病,这位深不可测的顾前辈在为人师这方面,简直就是威严扫地的典范。
然后便听叹了口气,柔声道:“放心吧,我肯定能带你回家。”
不知为什么,刚才还对顾枕澜颇多微词的苏临渊听了这话,心里忽然有点羡慕。
顾枕澜静下心来想了一会儿,对苏临渊和阿霁道:“我倒是有个想法。”
苏宁云忙道:“前辈请讲。”
顾枕澜道:“那三才子一心一意盯着天机山的溯源卷,我猜他们此时一定在外头等着给本座收尸呢!你说,他们若是发现本座修为高深,马上就快脱身了,会怎么样?”
苏临渊不善以恶意揣测别人,尤其这个“别人”还是他的世叔,只好低着头不说话。阿霁跟那二位刚结了仇,揣测起来十分痛快:“还能怎么办?他们一定会在外头把您再推回来。”
顾枕澜微微颔首,道:“不错,孺子可教。而且我猜最先沉不住气的,一定是灵修子那个蠢货。哼,到时候只要他起了这个心,我便有办法抓住他。我倒要看看,他是想进来跟我们一起死,还是想方设法把我这个祸患拉出去。”
阿霁:“可是这沼泽这么邪门,万一他们禁不住你,却一块儿掉进来了,那可怎么办?”
顾枕澜一哂:“这你就多虑了。他们既然敢将主意打到这魂沼头上,必是有脱身的法子的——好歹也是跻身一流的人物,哪里会做养虎为患这么蠢的事?”
说完,顾枕澜推了推袖子里的鸟:“别装死了,跟你打个商量。”
大红鸟警惕地探出一个头来:“干什么?”
顾枕澜轻笑一声:“你说呢,自然是要借几根毛。”
朱鸟顿时怪叫起来:“什么!还几根?我换新毛前可就剩下一根尾羽了,你竟还要拔走?姓顾的,你好狠的心哪,咱们往日的情分都叫狗吃了啊!”
顾枕澜听它越说越不像话了,赶紧手急眼快地捏住了它的鸟嘴,正色道:“谁说要你的宝贝尾毛了,就把你身上蹭掉的绒毛,给我几根就够了。”
顾枕澜猜得没错,那二人现在就在魂沼的边缘处徘徊呢。其中又以灵修子最为望眼欲穿,走几圈就要问一遍:“师兄,那姓顾的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死啊!”
山萃子被他烦的没办法,才道:“顾掌门修为高深,若是不急着破魂沼而妄动修为的话,撑上十天半个月想必也是无碍的。”
“什么?这么久!”灵修子哀叫了一声。
山萃子笑了笑:“也不尽然。”
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修为高深的顾枕澜很快便不满足于被困的现状,开始作死了。他们清清楚楚地看见暴涨的光芒从那魂沼底下呼之欲出,惊得目瞪口呆。
然而很快,山萃子便皱起了眉头:“不妙,难道那魔头的修为已经到了这等地步,竟连魂沼都困不住他了吗?”
可顾枕澜其实也就是扔了几根鸟毛而已。
朱鸟的毛无火自燃,无坚不摧,烧尽一切y-in晦之气,比三味真火都要霸道几分,也是这世上少数能够穿透魂沼的东西之一。
可他们哪能容这大魔头上来?灵修子连忙御剑飞到沼泽上空,狠狠运起浑身真元,凌厉的攻势向下砸去!
这可帮了顾枕澜的忙。他赶紧收回自己的真元,在三人头顶凝成一块坚如磐石的盾牌。明艳的大火与灵修子的剑气里应外合,竟真将魂沼破开了一个洞!
只见顾枕澜自下而上,缓缓探出一只手来。
第13章
眼看顾枕澜就要从魂沼的桎梏中解脱出来了。
一旦他脱身出来,再想有第二次制服他的机会可就难了。灵修子既惊且怒,情急之下一掌拍出,直往顾枕澜天灵盖攻去。
他们二位以为顾枕澜刚才折腾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真元应当已经耗费得差不多了,一定不敢硬扛灵修子全力一击。可没想到顾枕澜微微偏了偏头,最先探出的那只手已经软绵绵地缠上了灵修子的小臂。
顾枕澜的动作看起来慢条斯理有气无力,要真的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其中暗藏着的某种磅礴的力道。
等到灵修子觉察出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无法脱身了。
灵修子又怕又悔,愈发挣脱不得,他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居然又中了圈套,那姓顾的哪有半分脱力的样子?灵修子站立不稳,眼看着就要从剑上跌下去!
那邪物魂沼,一旦摔下去就是凶多吉少、有去无回。修为高深如顾枕澜者都无法幸免,何况是灵修子?他们三才子同气连枝,断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只见山萃子顷刻间便飞奔而至,将灵修子牢牢抓住,意图将他从顾枕澜的魔爪中抢救回来。
然而,顾枕澜一个“粘”字诀使得可谓是炉火纯青,即便他处于极其被动的地位,还是跟那二人僵持了个不相上下。
三才子的道行终究不敌顾枕澜,一阵艰难的拉锯过后,灵修子毫无悬念地落入魂沼;连带着他的师兄也没能幸免。
顾枕澜惊呆了:“……为什么会这样?”
天地良心,他可一点都不想把这几个蠢货拉下来;他只是想逼他们将自己拉去而已啊!要知道他刚才根本就没用力下拽,只是牢牢地“粘”住了灵修子的手而已。
此时,新落入魂沼中的两位争先恐后地扑腾着,而顾枕澜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可他依旧一脸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原来居然真的有人胆敢在毫无把握的情形下,妄动魂沼。”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苏临渊:“你们名门正派的,都这么喜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么?”
苏临渊私以为顾枕澜的这句话把“名门正派”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石二鸟地给侮辱了。
他干笑一声,避重就轻地说道:“前辈,一计不成,咱们还是早点另寻他途吧。”
那厢灵修子喘匀了气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对顾枕澜破口大骂。
“果然邪魔歪道,心机深重。”灵修子暴跳如雷:“姓顾的,你硬要我们兄弟陪你一块儿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顾枕澜才懒得跟他解释,他冷笑了一声,道:“好处?那可多了。人间少几个伪君子,还能送你们跟云宿团聚,何乐而不为呢?当然,最要紧的是,本座开心啊!”
“你!”灵修子气得说不出话了,看样子他如果能动的话,大概这就要扑过来跟顾枕澜拼个你死我活了。
“行了,老三。”山萃子赶紧出言制止道。而后他转向顾枕澜,那平心静气的样子好像之前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间隙似的。他彬彬有礼地问道:“顾掌门,情势紧急,我就不跟您兜圈子了,晚辈只问您一个问题:您可有脱身之法?”
顾枕澜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道你说不兜圈子没想到还真直白。他“哼”了一声,高深莫测地说道:“那想必是有吧。”
山萃子见顾枕澜摆明了不想说,却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前辈可否告知一二,我等也好集思广益,共同参详。”
顾枕澜冷笑一声:“你倒是会占便宜——三个人统共带着一个脑子行走江湖,你竟也好意思说‘集思广益’?”
山萃子的一张脸皮恐怕比云宿子还要厚实,他微微颔首:“前辈谬赞了。”而后他话锋一转,又道:“前辈初到鹿家寨,定然有许多地方摸不清的。这样吧,来而不往非礼也,前辈问我一个问题,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枕澜摸了摸下巴,同意了,然后问道:“这片魂沼是怎么回事,你们带来的吗?”
山萃子摇了摇头:“自然不是,我们也是路过鹿家寨偶然遇见的,不过借用一下。养魂沼的那一位应当就在附近,可我们还没有找到。现在,该前辈了。”
顾枕澜对这三人的无知无畏也是叹为观止,什么来路不明的危险品,也敢随手“借用”!他现在无比怀念起三次元来,从小到大总会有人、书、标语标识不厌其烦地告诉你什么危险什么不危险;什么能玩什么不能玩,事无巨细得让你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充满弱智的环境中。可在这修真界,几个活了好几百岁的一流高手,难道平时只顾锻体修身,竟没遇见一个人、念过一本书,会告诉他们“自己掌控不了的东西别乱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