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汁香浓,饭婆子从坛子里舀了大瓢水边淋边搅着锅。古吉见豆腐脑已成,拿小碗盛了四碗,舀了已配好之料覆在其上,又各放了汤匙,才令古海端走两碗。他自己端了一碗,又示意饭婆子,两人吃上了。
账房,古海哧溜着豆腐脑,暗道自家小公子恐是御厨转世,这豆腐脑味儿着实好。古良吃着,却有些意外,这可比街上所买豆腐脑足味。
“换厨婆了?”
古海摇头,他不敢说出实情。古良递出空碗方发现古吉不在账房。
“小少爷呢?”
“在厨房吃。”
“你去看着人,别让他乱跑。”
厨房,饭婆子早被他打发走了。剁碎了r_ou_与豆腐,打绞好了所需j-i蛋和了欠粉揉成长条块,放锅里蒸,又闷了米饭,菜头全切了片和干辣椒煸,中午所剩j-i汤放料又熬煮了一遍。
闻着香喷喷厨房,古海饿,很饿。古吉拿出锅里长条块儿圆子,切片儿装了两大盘,又盛了三大碗米饭,一盆子j-i汤,与一大盘干煸菜头,放好汤勺、箸与古海一道送去账房了。
“趁热吃。”
古良瞧了瞧圆子,又戳了一下。
“这谁做的?能吃?”
古海张了张嘴,小少爷在厨房偷吃了两小块。
“古吉做的,好吃。”
古吉挑起一片下饭了。古海也伸了筷头,狼吞虎咽之快,叫人瞪目结舌。
“往后不准进厨房!你是府中少爷,上次没训,以为你见过古韵了会改。这是女子所做之事,巧儿可做,但小弟你不能!别再碰这些了。”
胸口微寒,君子远厨袍之念竟也流行于尚明国,古吉闷不吭声吃着。咬缺了圆子,古良脸上虽有一滞,但并没再言语。饭菜虽俱香,两主子却没吃多少。古海头回夹在大、小主子中,一时竟不知如何相劝。
大清早,装了些新收,四人又返回古府了,路上大公子闭目养神,小少爷掀帘望野,无一交流。
“小弟长在后院,尚不知唾沫之力,兄长管束紧了些,你且勿怪。”
闻此,古吉扭头瞧着古良,他自不怪兄长。于他,这个便宜兄长才真正是活在了后院。他得想法子,两手握自由,内不惹嫌,外不招事。
田野间,辰时后,老百姓正翻地,锄头此起彼落,j-i鸣狗吠远村,鹅唤鸭叫近邻,山羊咩咩,猪崽哼哼于圈。
已是县城近郊,古吉双眼亮了亮,脸上已有了喜色,梅苑可成帏幄之地。马车内,古海险坐不住,古府门前,跳下马车,他才喘了气。
古良先下车,他接下古吉,牵着人驻足在古府门前。
“此处与京城古府无半丝可较,人家半室便敌了去,父亲x_ing子顽固,庶弟也仅古吉一人。年前,听闻三人南行游历,兄长我甚是自怜,他们很是热闹,而此处仿若无人。古吉,你是此府公子,与此身份相匹之事,你能做到。此时此地,兄长要你应诺。”
手被握疼,亦抽不出,兄长面色幽凄,古吉只得顺着他道。
“古吉应兄弟相扶之诺,绝不拖兄长后腿!”
“进去吧。”
古良放手,先跨上了门前台阶,古吉亦跟了去,二进门处,两人各自回了住处。古良在怡欣院,这三年他要忙于乡试。
梅苑,用过午饭,古吉便缩在了书房,找出三个带锁空木匣子,这是主母方茹所送,用来装体己,拿出铁匙,打开之一来,放入一叠策纸,长短刚合适,锁上后,古吉抛了拋铁匙,很是兴奋。
古府上下皆道小少爷乖顺。梅苑所在宛如竹院,不扰人事,甚是安静,仿佛倍受忽略。方茹念及人时,便派明月过苑瞧瞧,也不过是小少爷在识字认数。
与往常一样,晴日里,青秋出门釆买,顺道打听一些事。回苑,他便于石桌旁讲出所见所闻,其余五人自是围着听。
这阵子,古吉布置完六人功课,备好茶点,便独自做学问了,也无人去打搅他。
这一日,隔墙十分嘈杂。古吉搁笔,出了书房找青秋询问。
梅苑左侧是一小租户,这两年不知何故,频换的紧,府上打过招呼,却仍是不得安宁,古吉不再多问,索x_ing打扫起书房来,书桌下方地上有裂纹。这是大震前兆,古吉呆了半晌,回过神,便去找曹营县县志书,翻了一阵,他倒吸了冷气。
召武十年,八月初三,瓦盖宇天,飞霞如火。子夜,群星陨于东,八牛翻覆,曹营,江陵,江开三县,万室皆顷,无一生还,百里内不闻人声,地裂处,大雨滂沱,冲刷成河,史称承河,方圆百年谓之鬼域。洪宝七年天子垂怜,重金赏迁,历朝皆效,百年后,人声渐起,光复如初。
八月初九,傍晚,古吉出书房,抬头望苍穹。天晴云渺,霞彩光耀,暮鸟婉转入林,四周再正常不过。
是夜,古吉挑灯,趴桌底下,盯着列缝,良久,用铁匕就着缝挖了近一尺宽深洞,沾碎土闻了片刻,并无硫黄类刺鼻震前异味,移灯近瞅,洞底竟是一层朱褐色木板。古吉暗道吓死你个大爷了。
此房竟占了一块y-in地,朱褐色棺材板年老色衰,恐有粽子,这可是老本行。古吉看了窗外悬月,戌时了,他得先哄睡了一干下人,才好动手。
关了书房,未扣严,提着灯,古吉呵欠连天回厢房,院内六人正在扯闲。
“睡了。”
古吉熄了灯,并未睡,两眼鼓瞪着窗外明月,满脑子粽子模样及棺内金银珠宝,他现在缺钱,月例三两银子,整年不足四十两,添上梅苑零碎支出,所余二十两银子尚买不来一只玉手镯子。
梆声突兀,三更到了。古吉下床,揣了火塞并两支烛,开了门缝,探头瞧了左右手黑窗下人房,小心跨出,溜到书房前,轻推开门,闪进,又合上。
铁匕首好使,一个时辰便露出了带铁扣方正木板。原是地宫么?这可稀罕了。土刨至书房暗角,移了书架挡住,提起木板,举烛挪了下去,脚踩住了石阶,步步往下,二十来阶后,右拐是一成人高石砌甬道,古吉步子快了起来,走了约一盏茶功夫,推开门是一荒败大院。意 y- ín 他爹竟是个假大空!失落了一阵后,古吉也不敢久留,只匆匆返回了书房,锁好门,回厢房,又赶紧换洗了衣裤,方躺床上睡了。
青秋一觉醒来,梅苑已吵翻。原是小少爷衣裤莫名被人洗了。釆月,采霞正在彼此责怪。少睡了两个时辰,古吉精神尚可,他开门便见父亲与兄长正坐在梅林石桌旁。
“父亲,大哥?”
“过来。”
“还说身子吃亏,竟早了你兄长一年。幺儿也赶着成人了,先选两通房丫头,再订门亲事,为父也好早抱孙子。”
父亲与兄长瞧自己那神色皆是意味深长,古吉思索了半晌,才疑定源头所在,顿哭笑不得。
“兄长可有通房丫头?”
“考科举之人,厮混哪能成事?”
“父亲,待古吉年长些直接订亲便可。”
“洁身自好甚是好,但幺儿特殊,早订亲,府上也能得个心安。九月初九,曹营,江凌,江开三县要在菩凌山办重阳大节,少男少女皆往。局时,你兄长带你去,你可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古吉应了,两人也各忙事去了。古吉赶紧入书房准备了一番,才用卯饭。辰时,老夫子授课并未察觉异常。
午饭后,书房。古吉用木盒子装土,两盒一回经甬道往外运,两日,来去约六十次,方清理干净了书房,且在入口处作了掩饰。脚下正是通往自由之门,他必不让人轻易察觉了去。
北街大鬼院来了一乞儿。曹营县东西南北乞丐窝传了一个消息。午后,混讨有限,古吉得了半只冷馒头,与其他小乞丐一道,围着大乞丐,听他闲扯。
因上次去朱阳庄子得了兄长所赠一盒换脸膏,古吉又用路人甲身份买了数盒胭脂粉,膏脂混调成了古铜,浅麦色,蜡黄色。月内古吉便固定了乞丐,路人甲,商贩乙三个身份。
梅苑一如既往。古吉傍晚从书房出来便是查阅六人课业,课业繁重了许多,李常季与黄炳彪更是无暇分身,见小少爷入了书房,掩了门,两大老粗自也心安于读书算术了。
第6章 第 6 章
九月初九,古府外,停了一辆马车,古良牵着古吉上了车,一直往菩凌山去,菩凌山在曹营县正南方,山区跨曹营,江凌,江开三县。
岔道口,时有二、三辆马车并一路,菩凌山脚下,早是一派车水马龙之象,大Cao坡上也停满了马车。青秋与古岩各提了满篮子水果与吃食,跟在自家主子身后。
千级石阶下立满了青少年男女,不少已结伴拾阶而上。
“古良!”
古吉拽住兄长朝声源处望去,十米远人群中,五男三女尤为抢眼。
“左一,十八岁朴琼,左二,十七岁郭桓举,左三,十九岁任环宇,左四,十七岁屠梧州,左五,十八岁百里昱,都有一尾巴胞弟,也全是凤梧学院学子。”
古良牵着古吉,不疾不徐,缓缓介绍,待两人走近些,古吉抽了手,学人揖礼。
“古吉见过五位哥哥,三位妹妹。”
“诸位久候了,这是小弟古吉。”
“闻名不如见面,为兄瞧你这宝贝疙瘩儿气色不大好呀。”
任环宇仔细打量了古吉一番,原以为会是个病西子,他颇是惋惜,这要身子没身子,要男色没男色,谁家姑娘愿嫁去冲喜啊。亏得古良还整日替他宣扬。
“嗯,今儿执意要跟来,家母也让带出来散散心,兴许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