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怀澄闻言微微惊讶,他一直到以为何老先生夫妇没有孩子,因为上次去探访也没有看到过他们与子女的合影,而且他们提起高思谨的恋人也就是何老先生的徒弟杞梓时,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久久无法释怀的悲痛也让他记忆尤深。
他还以为是因为没有孩子,所以才会唯一亲近的晚辈离去长达十年都难以平静,没料到他们竟然有自己的孩子。
高思谨看到黎怀澄的表情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他笑了笑道:“何伯他们有个孩子,现在已经将近五十了,从高中去高卢国求学开始,就一直定居高卢国,两位老人因为事业重心都在国内,所以也无法去国外陪伴儿子,恰好那时候何伯收了杞梓当徒弟,就直接把他当小儿子养了。”
黎怀澄闻言才明白为什么何老夫妇会如此悲伤,不怪他之前会想岔,人都是有感情的是不错,但是每个人的感情也都是有限的,若是只是普通的或者仅仅只是喜爱的小辈离世,两位老人可能会难过会悲伤感慨,但是绝不会一连十年都无法释怀。
这种连时间都无法抹去的伤痛,只有父母与子女之间,或者深爱的恋人之间才会有。
“我会多去看看他们的。”黎怀澄对高思谨道。
高思谨闻言笑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神温和柔软,不知为何深处似乎又藏着一丝沉冷,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却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你很像……杞梓。”高思谨收回视线,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不少,整个人却并不因此显得难以解决,反而比之前更多了几分真实感。
“不是长相,而是x_ing格。”高思谨目光虚虚看着远方,低声道:“在极端黑暗的环境下长成的冷漠又善良的矛盾x_ing格,看似是冷漠多一些,其实却心软的不行。”
黎怀澄抿着嘴没有说话,即便是高思谨说他的x_ing格像他逝去的恋人,他也没认为高思谨真的会从他的身上看到他的恋人的影子,因为高思谨说话之后,眼睛从未往他身上看过一次。
“你知道为什么是由你继承高远集团吗?”
高思谨恢复了平时唇角含笑的模样,刚刚颓然沉冷的他似乎没有出现过一般,就连眼里都透着温和的笑意。
黎怀澄摇头,高思谨的下一句话直接让黎怀澄瞪大了眼。
“因为我不能生育。”
见到黎怀澄惊讶的模样,高思谨反而笑了,道:“说起来当时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我和杞梓之间的阻碍会小很多,直到现在我也没觉得是一件坏事。”
黎怀澄恍然大悟,为什么高家只能由他继承,为什么会在高思谨还年少时就决定下来,如果是这样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可就算不是你。”高思谨淡淡道,“高远集团也不会落在蒋怀康的身上。”
黎怀澄微怔,看向高思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即便是我无法生育,若是你没有继承高远集团的能力,高家宁愿将高远集团交个职业经理人或者等我百年之后将我的股份变现全部捐出去,也不会交给一个无法担起集团重任的人。”
“可是蒋怀康当时还小,你们怎么……”
高思谨摇头,淡淡道:“老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不是没有依据的,蒋怀康小时候x_ing格就格外霸道任x_ing,只不过当时我们都以为是因为思安看他早产格外溺爱他才造成的原因,所以虽然会提醒你的母亲也不会多想,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们彻底将蒋怀康排除了继承人的范围。”
高思谨眉心微微皱起,显然对自己要说的那件事情十分不喜,他道:“怀欣刚出生不久,因为家里当时太忙,没有人看着婴儿房,你母亲便要蒋怀康帮忙看一看,没料到不过十分钟,怀欣就从婴儿床上摔了下来。”
黎怀澄闻言眉头也隆了起来,他抿着嘴,迟疑道:“蒋怀康做的?”
“对。”高思谨淡淡道:“他当时也还小,而且并不承认,所以没有人为此追究什么,只是不再让他与蛋卷单独相处,但是经过那件事情,就再也没有提过让他继承高远集团的想法了。”
“那你们怎么确定是他。”黎怀澄皱眉,不能说房间里只有蒋怀康和黎怀欣就确定黎怀欣摔下来是蒋怀康做的吧。
“婴儿房里面有监控。”高思谨道。
黎怀澄抿嘴,他确实没想过蒋怀康小时候可做过这种事情,也难怪上一世连听也没有听说过蒋怀康继承高远集团的事情了。
“好了。”高思谨笑着站了起来,道:“如果有烦心的事情的话可以和舅舅说,如果不愿意和长辈说,也可以和怀锦或者你的朋友说,不要憋着,试着多信任信任别人。”
黎怀澄迟疑一瞬才点点头,跟着高思谨出了会议室。
从下午到回去的路上,黎怀澄都在整合脑海里的信息,和高思谨下午的一番谈话解决了他许多的疑问,只是也并没有多余的线索给他。
回到黎家,黎怀澄刚进门就被黎怀欣抱住了腿,黎怀欣已经上小学二年级,除了周末每天都要上课,而黎怀澄又因为工作和实习的关系很难抽出时间回家,就算回家也是早出晚归,和黎怀欣的作息时间完全碰不上,所以黎怀澄也有许久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黎怀欣了,更不要提陪她玩了。
见到下班准时回家的黎怀澄,黎怀欣显然十分兴奋,抱着他的腰叽叽喳喳的和他说起学校的事情,还和他抱怨初七不听话,比她挑食。
还穿着制式校服的小女儿亲昵的抱着小儿子的腰说个不停,大大的眼里满是依赖和笑意,小儿子则是连外套都来不及脱,手里提着的公文包也没有放下,就这样一脸宠溺的垂眼看着身高只比他的腰边高出一点的小女孩。
黎母一下楼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本来就带着柔和笑意的脸上更加温软起来。
“回来了。”黎母走到黎怀澄身前,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道:“王阿姨已经在做菜了,今天刚做做了你爱吃的菜。”
黎怀澄对黎母笑了笑道:“谢谢妈妈,等会我会多吃一点。”
黎母轻轻点头,脸上笑意不变,眼底深处却是难以掩饰的失落和难过。
小儿子一天天长大,可是看她的眼神却从未变过,还是如同刚刚回来一般,温和又礼貌,即便是六年过去,他看她的眼里也没有丝毫亲昵。
就算抱着他的是自己的小女儿,她有时也会忍不住羡慕又悔恨,若是最开始自己没有做错,现在她和怀澄的关系应该就是另一番光景了吧。
黎怀澄到家没有多久,黎怀锦和黎父也回来了,他们见到黎怀澄也十分高兴,一家人难得聚齐,晚饭在餐桌上还开了一瓶酒。
吃过饭,黎母道:“小蕊周六生日,邀请我们一家去参加她的生日宴会,你们有时间吗?”
黎父摇头道:“我星期四要出差一趟,大概星期天才能回来。”
黎母闻言点点头,她知道黎父的行程,并不奇怪。
“我有时间。”黎怀锦道,“周六我陪您去。”
黎母闻言脸上有了笑意,本来她以为一家子大忙人都抽不出时间,没料到大儿子竟然会陪她去。
“我也有时间。”黎怀澄在父母兄长惊讶的眼神下道:“我每年生日方姨都送了我许多礼物,今年她难得的办一次生日宴会,我觉得我应该参加。”
“我也有!”黎怀欣举起手,“我周六不要上钢琴课,可以和哥哥一起去方姨家里玩儿!”
黎怀澄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忙到几乎见不到人影,黎母还以为他应该没有时间,黎母没料到黎怀澄也说会去。
黎母脸上泛起惊喜的笑意,温柔的笑道:“那周六我们就一起去吧。”
……
很快到了周六,黎怀澄一家吃过中饭便早早去了方蕊的家。
方蕊住的地方不在东城区,在离东城区算不上远的西城区,东西两城区并不是分布在庆市的两端,而是紧密结合的两个繁华区域,但是在这边的富人区也并不少,方蕊家就在西城区的一个独栋别墅里。
车子缓缓开进小区,黎怀澄看着窗外十足有生机的绿色植被,视线划过一栋露出小小尖顶的别墅,不经意问道:“一直只知道方姨在缅国定居,却不知道她到底从事什么职业,哥你知道吗?”
坐在黎怀澄身边的黎怀锦闻言回答道:“方姨是雕刻师,专门雕刻玉石。”
黎怀澄点点头,又多问了一句:“老宅的管家方伯,和方姨是什么关系?我之前见到方姨和方伯说话,他们看起来很熟悉。”
“方伯是方姨的父亲。”黎怀锦道,“方伯在爷爷还年轻的时候就在黎家工作了,后来他的妻子早逝,便直接住在了黎家,方姨也是在黎家长大。”
黎怀澄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再多问,似乎刚刚只是因为无聊才展开这个话题,见车子快要停下便兴趣缺缺的止住了话。
车子在一座独栋别墅前停下,坐在前一辆车的黎母与黎怀欣下了车,黎怀澄和黎怀锦也紧随其后。
方蕊好像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见到高思安和黎怀澄几人脸上笑意浮起,走过来道:“快进来吧,外面热。”
踏入方蕊家,不论入眼可见的精致装饰品还是纯白的沙发与沙发边纯白色的地毯,都可以发现她是一个极其讲究生活品质的人。
黎怀澄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视线从装饰品装饰画转移到博古架上好似只是随意摆放的几个玉雕,眸光微闪。
方蕊的财力,比他想象中要更加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