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这孩子主意正,他自己决定的。”
他不知道纪纲这边更糟心,亲儿子跟养子搞到一块儿去,大学都差点不上了要私奔,为了让他们分开,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两个父亲各自咽下难以宣之于口的郁闷,叙旧聊得热火朝天,这边萧骏跟纪念琪却没什么话聊,互相通报了系别,聊了点学院区的概况后就没什么话了。
酒至半酣,萧骏无聊到难以克制烟瘾,起身去了洗手间。
上了厕所出来,他转个弯,走到廊柱那边绿植掩映的角落里,刚掏出烟盒,旁边递过来一只喷着蓝色火焰的打火机。
萧骏愣了一下,随即凑头过去点着了嘴里的烟。
纪念琪跟刚才包间里的乖宝宝形象简直判若两人,衬衫领口的扣子多解了一个,袖子也卷上去,无精打采地靠在柱子上,精致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雪白的牙齿熟练地咬住烟蒂吸一口,在袅袅环绕的烟雾里,眉头轻蹙着,眼睛里面堆满了愁绪,整个人慵懒忧郁,美得惊心动魄。
两个人只消对视一眼,就明白彼此是同类。
当然没必要在同类面前戴面具,两人只是默默无言地对着,吸完了手里的烟。
萧远海和纪纲十几年没见,忘了自己早已经不是当年千杯不醉的木奉小伙了,到最后喝得烂醉如泥,让司机开车送回各自的住处。
萧骏负责送纪念琪回宿舍,把车开到P大西二门门口,对靠在座椅上发呆的纪念琪说:“抱歉,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纪念琪懒懒地点了个头,再见都没说,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萧骏宝蓝色的特斯拉无声无息地穿过夜色,学校旁边的路窄,跟对向来的一辆车错车的时候贴着路边有点近,后视镜刮上了什么东西,外面砰的一声响。
他赶紧刹车,所幸开得并不快。夜深了,路上人车都少,他下车一看,后视镜上挂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旧书包,带子已经被扯断了,一个人影黑黢黢的趴在车头旁。
萧骏第一反应是遇到碰瓷的了。
他叹了口气,心里因为觉得麻烦而有点烦躁。
董喜双刚在西站送走了父母和姐姐,妈妈和姐姐哭哭啼啼的,爸爸也用手抹眼睛,弄得他情绪也有点低落,下了地铁往学校走的时候还在走神,萧骏的车从后面来,没什么声音,没留神被刮到了书包带子,一下子被带了个大跟头。
他懵了一会儿,没顾得上摔得疼,爬起来先去摸眼镜,黑漆漆的摸来摸去摸不到,有个人蹲在他面前,抓住他的手,把眼镜放进了他手里。
一根眼镜腿要断不断地翻折着,董喜双有点懊恼,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太黑了,对方又背着灯光,只能看出是个很高的年轻人,看不清面容。
那人双手扶他两只手臂出声问道:“觉得怎么样?能动吗?”
他的声音低沉清冽,磁得仿佛某种低音乐器,让董喜双想起高中时半夜偷听的广播里那个情感节目的男主播。
两只手臂被他握住的地方传来温热坚定的触感。
董喜双无端觉得心旌摇荡了下,才被身上的疼唤醒神智。
因为摔得五体投地,膝盖和手掌都磨破了,沙辣辣地疼,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借着对方的力站起来,鞠了一躬说:“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不小心碰到你的车,真是对不起!”
正打算伸手掏钱包的萧骏愣住了,心里想这是什么套路。
对方是个十分瘦小的男生,鞠躬的样子很诚恳。
萧骏瞬间有点内疚,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不好意思,他的声音柔和下来:
“不,应该道歉的是我,我离人行道太近了。你有哪里受伤吗,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董喜双两手拼命摆:“不用不用,就是擦破点皮儿,不是啥大事。”
他从特斯拉的后视镜上拿下来自己的背包,低头看看,举着冲萧骏一笑:“你看,就是这块裂开了,缝一下就行了。”
夜色里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那笑容的憨直却透过一口整齐的白牙齿表现得很明显。萧骏被他天然可爱的反应逗到了,不由得也微笑了一下,说:“那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男孩左右环顾了一下,挠了挠头问:“那个,我想去P大,记得是这条路来着,但是没看到门啊。”
萧骏惊讶了一瞬,这男生个子小小的,充满稚气,还以为是个初中生,没想到已经是P大的学生了。
“你走过了,”萧骏指指方向,“西二门就在你身后不远,我送你进去吧。”
董喜双摇头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
他把自己那个刮得破破烂烂的旧书包抱在怀里,再对着萧骏鞠了个躬说:“不好意思啊,那我走了。”
萧骏看着那瘦小的稍微有点跛着脚的背影,心念一动叫住了他。
他几步走到小男生面前,在身上摸了一张名片递过去:“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过后有哪里不舒服,请一定联系我。”
董喜双捏着名片发愣,这个人散发着踏实而温柔的感觉,就是太客气了。
他看着萧骏高大的背影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萧 骏:“你……到底是炮灰攻还是炮灰受啊……”
纪念琪:(嫌弃脸)“你的想象力这么有限啊!我就不能是个别的身份了?”
第2章 公主抱
一两天的功夫寝室里三个人就熟了,叙过年庚,是鲁鹏涛最大,董喜双最小。
黎昕上铺那张床一直没人来,学校发的备品也没拆封,就那么搁在床垫上。
董喜双去学院参加新生见面会,见了导师和同学,元培的学生不像其他院系基本一个宿舍的都是同院或同专业,吃住学都在一起,他们不分班,都是各选各的课,因此交往并不紧密。董喜双没有住本院的宿舍,与大家的交际就更少了。
他从小生活在农村,长这么大头一回出县城就进了京,就不说外面了,学校已经大得让他眼花缭乱,这几天都跟在鲁鹏涛和黎昕后面逛校园,蹭人家师兄师姐的讲解,还拿个小本子认认真真记笔记:学一的肘子,燕南的牛r_ou_面,嗯,农园有家乡菜……
他个子小,又黑,穿着打扮土的出格,走在路上都引人侧目,然而x_ing格十分讨喜,质朴单纯,别人逗他也不生气,一逗一个笑,宿舍里两个人都很喜欢他,带小弟似的去哪都叫着他一起。
开学一周后新生们坐上大巴,被拉到西边山里的军营准备军训。
八人间的营房,董喜双他们和隔壁的503分在一起,除了他,大家都是光华的,男生们很容易打成一片,宿舍的房门大敞着,走廊里大家串来串去,试穿刚领回来的迷彩服和胶鞋。
房间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别的宿舍的人过来凑热闹,“怎么了?笑什么呢?”
鲁鹏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握着董喜双的脖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黎昕傻了哈哈哈……他去抓小双的背心,发现抓不起来哈哈哈哈……”
问的人看了一眼也开始哈哈大笑。
原来小双换衣服的时候脱光了上身,黎昕近视,又没细看,只觉得他的背心十分的白,而且弹x_ing很好,紧紧贴合着细细的腰,就上前去抓,一面问:“你这背心倒是不错,哪儿买的?”
他抓了一手的滑腻,也把小双抓得一激灵。这才发现他根本没穿背心,那只是背心下本来的肤色。
大家笑完黎昕瞎又去笑董喜双,从没见过有人没等军训就已经晒成了这效果,白的地方白得似凝脂,越发衬得黑的地方黑得像焦炭。
有人边笑边问:“你这是怎么晒得啊,怎么晒得这么匀称?”
小双从包里拿了个一式一样的干净背心穿在身上,看他们笑得弯腰又捶床的也在笑:“考完试给家里割麦子晒得,田里日头可毒,俺们全家都这样。”
萧骏背着包踩着欢声笑语走进来,寝室里立刻静默了一瞬,新生见面会上他的自我介绍很简短,然而容貌气质实在太出众,难免令人印象深刻,有人开口打招呼:
“哎!萧骏来了!”
“萧哥!”
萧骏点头,跟伸手的几个人击了下掌。
鲁鹏涛过去跟他撞了下拳头,“原来我们宿舍老也不来那个是你呀!我是应用经济的鲁鹏涛。”
萧骏点头:“你好。”
他把包扔在上铺的床上,环顾了一下,跟眼熟的都打了招呼,然后就发现了站在里边的一个矮个子男生。
那男生套着个松垮垮的迷彩服,抓着两边衣襟还没来得及系扣子,乱蓬蓬且过长的头发和一副模模糊糊的大眼镜遮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半张的嘴看起来好像在发愣。
董喜双在以后的日子里常常会偷偷摸摸地去回想这一天,以至于很多年过去了,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但是这一刻的所有细节,都还栩栩如生。
萧骏的容光仿佛实体一般照亮了董喜双镜片后的双眼。
这个人长得太……太……
他在心里找了半天的形容词,好看,帅,英俊,这些词都好像太单薄了,不只是五官和身材的完美,这人的神态动作自带着特有的沉稳和潇洒,还有举手投足间散发的自信的气韵,让他的心跳忽悠停顿了下之后,失速地鼓动起来。
其实那天萧骏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宿舍又朝北,是不可能有光的,可不知为什么小双总觉得那天萧骏是披着光进来的,唰得一下就照进了他的眼睛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