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骨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感觉到手心的温暖,韩栈衣如若珍宝,视线一刻也不离他。
“别怕,骨头。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执骨点点头,跟着他走。
牵着他的手,二人踏水而行,栈衣时不时的回头,看着他笑,然后,歌声婉转,久久回荡:“唯有南山忆往情; 爱只清明雨上悲。许诺今生惟爱你; 孤山独坐泪以垂。”
没有想到韩栈衣唱歌奇迹般的如此好听,执骨跟着他的脚步,在水面跟着他的身影。
那一刻,万物宁静,就连呼吸进去的空气都带着雨后新芽的香气。意外地,心底里漫上一丝丝奇异的香甜。
待到岸边无人处,韩栈衣才停止歌声,拉他过去。
岸边盛开着半人多高的野花,尽管普通而又泯然于众,却又千姿百态的簇在一团,霸占了那成片成片的土地。
执骨跟着韩栈衣的脚步,身在花海中,见他弯腰捧起了一束新鲜采摘的花,放在执骨手中。那花上还沾染着水滴,韩栈衣抬起他的手,放在颊边蹭了蹭,他对执骨说:“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怕。你要相信我,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找到了,就再也不放手了。”
他捧起执骨的脸,迫使他望着自己。然后看着他,轻轻一笑。他低下头去,温软的唇落在了执骨的嘴角,若蜻蜓点水,他说:“喜欢你。”
执骨微微睁大了眼睛,四肢百骸都似被定住似的,动也不可动。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手指间冰冰凉凉的窜入一样东西,执骨举起手来。那是银色的指环,镶嵌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头还雕刻着细小的卷云纹。
“这是……”
话还未问完,眼前的景象如水波一般散开,荒唐而又急速的消失。等执骨猛地惊醒时,只看见慌忙紧张的容耶奴。
“骨头,骨头。”
看见执骨醒来,容耶奴深呼一口气:“你终于醒了,你睡着了,我怎么也喊不醒。来吧,下船,已经到岸了。”
“恩。”还好是梦,他深呼一口气。
执骨晃了晃脑袋,脑袋有些晕。等他下了船,突然就愣在了当场。
“骨头?”容耶奴喊他。
执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入眼,是漫山遍野的野花。赤橙黄白,星星点点,在野Cao中闪躲,在蓝天下绽放。
风过时,每一点点缀,都好像拥有无限生命,又如偷看羞赧的女儿家,娇柔的扭动着身体。
转头去望,又扭身去看。野花香气不馥郁,却沁人心脾。不顾容耶奴的呼喊,执骨随着梦中的记忆走到熟悉的地方。他蹲下,在急切的寻找着什么。
半人多高的野Cao野花遮掩了执骨的身影,良久,容耶奴都没找见他在何处。
等到执骨站起身来时,只是呆呆的望着手里的东西。然后不知怎么了,举起左手,缓缓上扬。
对着上头的阳光,一眨不眨的端详。
那枚银色的指环在指尖佩戴,牢牢锁住他的手,贴合完美,线条流畅。
上头卷云的图腾在暗藏锋芒,就如那人一样,本是万千光华集一身,却深入人世无迹寻。
低调,内敛。
温柔,缱绻。
容耶奴见执骨有些呆呆的不对劲,问道:“你为什么盯着手发呆?”
“哦。”
执骨回神,然后又没了动作。
容耶奴只好又问:“你为什么盯着手里的花发呆?”
“哦。”继而又没了动作。
容耶奴无语了好半晌,只能陪着他一起呆。
执骨此刻内心汹涌无比,简直疯狂。
疑问,不可思议,不确定,真与假?都在他脑中反复。
是梦啊……难道不是吗。
他以为,方才只是梦。
“阿奴,刚刚,有其他人在吗?”他问。
“没有,咱俩一直在船上,你睡着了,我在撑船。”容耶奴如是答。
“是吗,这样啊。”
大概,是见景喜欢,才会入梦的吧。栈衣,应该是偶然进来。至于指环……这是他刚刚将栈衣带回家时,自己去皇宫顺手学着打的。银链是主要,这个指环是偶然。后来也没上心,就不知道放哪儿去了。或许一直带在自己身上?
本想带执骨来散心,却不知道他遇到了何事突然一言不发。容耶奴心下担心,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陪着他安静待着。很久后,执骨才对他说了一句话:“阿奴,你说你会帮我是吗。”
“恩。无条件的,任何事都可以。”
“好。那今晚,你就让我走吧。”
执骨的心乱了。
那一场梦的栈衣,会唱歌给他听,会温柔对他笑,会送花给他。一切美好的不像话,又脱离现实的不像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讨厌栈衣,也不像以前那样爱憎分明。他开始忘了栈衣的由来,开始忘了现在烽火交战的麟国和无邪是敌人。
就算蒙蔽双眼,关闭双耳,可是现实就是现实,依旧在那,不会随着你的臆想而改变。
就算现实如此,还是想变化些什么。
心乱后,就让我去确认一下,哪里不对。
*
当天夜里,执骨就离开了。
和容耶奴说好后,有他的帮助,一路隐藏了踪迹。
而这一路,执骨的脑海里都乱的让他不知所措。那天的梦,如此真实,真实到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梦里韩栈衣对他说的话,对他做的事,无一不记得清楚。就连他嘴角扬起的笑,都那么深刻的出现在脑海中。
还有……还有他唇边的温度,和碰撞那一刻的美妙与颤动。
皆让他不知所措!
找到韩栈衣,是他现在想做的事。容耶奴告诉他,栈衣就在无邪的军营里。
很好,那么他的目标,便是无邪大营!
作者有话要说: 山歌情歌啥的都来自百度=,=
第39章 木桃
劳累了许久, 韩栈衣才回到营帐中去了铠甲,卸了戎装。
他靠在软靠上揉了揉眉心,眼底染上淡淡疲惫,等着沐浴。
这几日, 他一直身处前线, 与麟国斡旋。
战场上看着麟国的军旗, 看着他们朝自己冲来,他都有种错觉,就好像朝他冲来的人是执骨一样。
他又何尝不知,执骨心中的执念是什么。不过是为了保卫一方天圆, 让百姓过的幸福罢了。只是,执骨如此, 他韩栈衣又岂非不同。
一人为将,一人为皇家。
皆不是平凡人家,注定不能平凡一身。
再过一个年头,就是九年了。
韩栈衣闭着眼睛深深浅浅的呼吸, 安静侧卧,帐内未燃烛火,他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就连月色都无法渗透下来。
只是缩了缩身体,轻轻抱住自己。
仿佛在给自己下了狠心一样, 闭合的唇渐渐开启,能听见细弱蚊蝇的声音:“既然走了,就走的更远些吧。”
你我注定, 形同陌路。
*
而那头,执骨终于紧赶慢赶的跑了一路,等了整整两个晚上,才找到机会溜进大营。毕竟已经到了麟国的地界,执骨被全国通缉,做任何事都要掩藏行踪。
在找栈衣而路过一座显眼巨大的帐篷时,执骨突然顿了脚步。
帐篷外坚守森严,一看就知是谁的地盘。
“呵。”执骨咔嚓咔嚓的捏了捏拳头:“该死的四皇子!”
他先是盗了件衣服,又跟着一队列后头,打晕最后一位端着金盆的人,执骨三下五除二夺了盆,低头c-h-a进队伍里。
一个个走进那个显眼的帐篷里,执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里头温暖无比,空气却不闷热,有着奇怪又闻所未闻的香味。
他好奇的多看了眼,看见帐篷四周摆满了精致小巧的花盆,里头栽种着奇异的植物,花朵粉嫩可人,可是那茎叶却是深紫色。
然而还未等他看个清楚,就见前面的人一个个都将东西摆好出去,倒热水的倒热水,撒花瓣的撒花瓣,起屏风的起屏风,刚巧隔开执骨与四皇子。结果人们都干完事儿走了,还留着执骨一个人在里头。
执骨端着盆,不知是走还是留。
若是此刻走,到不会有什么,但若留下,他便可趁在四皇子沐浴时——杀了他!
如此好机会,岂能失去?
于是,执骨闭了息,就那样端着盆,一动不动,只是袖中箭无声无息的探出头。
他听见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四皇子下了水。
又听见因为疲惫而靠在木桶旁的声音,很好,四皇子的状态非常容易得手!
之后,是茶碗与盖子碰撞的声音,执骨心中暗骂:洗个澡还喝茶,真会享受。
再之后……
就没有声音了。
执骨一直安静等着。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直到里头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
执骨小心的往前走了几步,听见里面呼吸的声音不变,遂放了心,绕过屏风。
同时袖箭一出,准备刺下!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