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首去瞧栈衣。
看,栈衣也在呢。
那扇门,尘封了多少过去。
执骨忽然转过身,他对栈衣说:“我们走吧。”
再驻足时,栈衣望了执骨一眼。嘴角笑容高深莫测,只是一晃眼便不见。
执骨面色有些绯红,指着远山之处。
*
这是五毒国的一个世外桃源。
湖水波光粼粼,湖面平静如镜。袅袅间,烟雾四起,霎时遮掩了整座山脉,又在不多时,悄然散去。
这处便是如此,雾多,来的快,散的也快。
雾尽时,就连发梢都带着点滴水珠,眼睫亦如此,栈衣眨眨眼,那小巧透明的珠子便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沁到泥土中。
当第二滴落下时,执骨抢先一步,舌尖划过他的脸颊,一卷,便卷走了那滴无辜的水珠。
栈衣望着他,眼神莫测。
执骨扬着脑袋,恍然不觉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事。
当先去了前方停泊的船上,对栈衣招招手:“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哗啦……哗啦……”
船舶缓缓游荡,破开平静水面。
那水波流淌的悠然声响传进耳中,有种别样美感。执骨站在船头,不一会儿,湖中心又起了雾,尽管离的如此近,执骨的身影不多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栈衣有些担忧的在后头唤了声。
忽而拨开云雾间,有歌声隐约传来。
栈衣转头去瞧,但见消散了雾气的山中,这边山头有姑娘,那边山头有哥儿。你一句我一句,唱出响亮的歌声,久久回荡在湖水中。
这方那头都唱|红了脸,对唱时,时常有调皮捣蛋的人再旁边起哄。弄的脸皮薄的妹子咬紧了下唇面染桃花。
执骨看的哈哈大笑,被这美好场景弄的也不禁心思荡漾了起来。
栈衣走到他身边,伸手揽过他的腰。
那正唱着的姑娘听见有人在笑她们,纷纷转头瞪了来,但瞧见湖心上两方修长而立的身影,霎时便红了脸。“哎呀”一声躲了起来。
有些胆子大的,几步跑向他二人,指着便道:“快看!他们搂在一起的!”
对面的小哥哥们不乐意了,纷纷嚎着嗓子道:“看他们干嘛,看我们呀!”
“才不看你们呢!”姑娘们笑嘻嘻的去瞧执骨和栈衣。
这画面,又让执骨想起了那时他与容耶奴在这的所见所闻。只是当时不同的,便是那个梦……
梦中,是身边人。
姑娘对他们招招手:“哥哥们,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执骨双手合掌,放在嘴边大声道:“对!”
“幸福吗?”姑娘笑的甜滋滋的。
“幸福!”执骨也来劲儿,她们问一句,他便答一句。
“开心吗?”
“开心!”
“哥哥带我们走嘛!”姑娘丝毫不害臊,大着胆子招呼。
“不带!”执骨拒绝的……这叫一个干脆。
“可是我看上你旁边那位了!”有姑娘打趣。
“不给!”
“那你呢!”另一位姑娘对他招着手:“小哥哥,我喜欢你呀!”
执骨开心的不行,正准备回话,忽然间手被人拉住,然后一阵天旋地转,船身都摇晃了几许,便见眼前人影一晃,唇上贴来凉凉柔软的触感。
紧接着腰间被人一束,他不自觉的踮起脚尖。
耳边阵阵惊呼传来,腰间的手松开,执骨站稳身体还在晕乎,只听耳边人浅笑而道:“他是我的。”
“哎哟!!~~~”
姑娘们起哄,小哥哥们也起哄!见姑娘吃瘪,对岸的男儿笑的捶地。
“哈哈哈,撞南墙上去了吧,人家那是仙人,哪里看的上你!”
姑娘气的跺脚,但也并无办法。
再见那湖心处,二位乘着船的身影已渐渐消失在逐渐聚拢的雾气中。
这雾,说来就来。
那人,也说不见,便不见了。
留下岸边左右张望的人来,纷纷疑惑:这二人,莫非真是天上的神仙?
……
二人到了岸,下了船,执骨跟随记忆中的地方,带栈衣来此。
身旁都是半人多高的野花,密密麻麻,成簇成丛。虽看上去普普通通,但那成百上千的聚集在一起,有种别样磅礴大气之美感。
执骨弯下腰,采了几束花捧在手中,然后一扬脑袋,侧过脸去,递给栈衣:“呐。”
栈衣接过,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笑问:“怎么?”
“你别问。”
执骨走远,耳根泛着红。
那时,他似乎做了个梦,梦中遇见栈衣。他便是在此处,捧着花,对他说:“喜欢你。”也是那次,落在唇边轻轻浅浅的吻,让他迷失掉自己。
抬起手指,上头小小的银色指环还在。
那个梦,直到如今,也不知是否是自己当时的春色一梦。
才不告诉栈衣呢,不告诉!
忽而,腰间环上一双手。
栈衣低下头,脑袋搭在执骨的肩上,轻轻笑了两声。
声音若风中摇曳的树叶沙沙,令人心旷神怡。
栈衣凑近他的耳边,小声笑道:“你在想什么。”
执骨耳一红,栈衣的鼻息挠的他直痒痒,缩了缩脖子:“没想什么啊。”
“你是不是在想,曾经在这里,我亲了你,说喜欢你。”
执骨瞪大了眼睛,他怎么知道?!
栈衣见他受惊的模样,在他耳边蹭了蹭,一脸宠溺:“你以为那是梦,其实,那就是我。是我的魂魄到了这里,吻了你,说喜欢你,还送了这个给你。”栈衣抬起执骨的手,上头细碎的银色光芒闪耀夺目,格外漂亮。
“我那时便说过‘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怕。你要相信我,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找到了,就再也不放手了。’”
栈衣抬起他的手,轻轻吻了下去。
“骨头,你看,我是不是言而有信,言出必行呢。”
*
二人回去的路上,执骨哼了半天:“原来那就是你!我还以为是我做的梦!搞了半天那时候你就开始偷亲我了,一直都有这个毛病,什么时候改过来。”
栈衣走在前头,牵着他的手笑道:“我不想改。”
游山玩水几番,走了走过去的路,最终又回到了麟国的将军府。
想了想,执骨还是推开了将军府的大门。
本以为会满目凋零,却没想到一切都与他离开时无甚两样。甚至连蛛网都无,庭院打扫的干干净净,就是那落叶,都被扫到了一旁。
奇怪!
还是一样的布置,半分都未曾变化。
这夜,他与栈衣躺在屋顶上看星星。
二人相拥而卧,心中百感交集。
“两千年前的星星啊……”执骨道:“这种感觉太过奇妙了。”
“是啊。”栈衣抱紧了他,在他耳边低语:“骨头,我与你,在一起两千年了呢。”
执骨笑着推他:“我怎么觉得才两年。”
栈衣忽而抬头 ,眼中未有笑意:“可是对我来说,已是两千年。”
望着他的模样,执骨心有不舍,想想栈衣受的苦,心又缩紧着疼。他伸手回抱他:“以后,我们不分开了。”
“恩。不分开了。”
突然——
执骨和栈衣都坐了起来。
有人!
“嘘。”栈衣示意执骨不要出声。执骨点点头。
有一人,穿着明黄的衣袍,背负着手,从朱门缓踱而进。
执骨睁大了眼睛,栈衣却朝他望了一眼。
来人身形高挑,纵使脊背挺直,却难掩岁月的风霜。
那双曾经灵动有神的眼睛,再无了年少的生气,不知度过了多少日夜,已乏惫不堪。
他靠在院中的树下,也不顾泥泞沾s-hi了衣裳,闭着眼睛,缓缓睡了过去。
微鼾响起,显示出他沉睡的香甜。
龙袍加身,已至年迈,却还像个孩子。躺在麟国的将军府内,毫无防范的熟睡。
执骨望着他,一言不发。
容耶奴,再不复当年。
好久不见。
一个时辰后,有人叩了叩大门。容耶奴缓缓醒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脏污,又回头望了眼将军府,转身离开。
执骨目送着他远去,忽然!容耶奴猛地转身,朝执骨的方向望来。
但是不论再看多久,终究,还是看不见心里的人了。
执骨躲在房顶的另一侧,胸口剧烈起伏。
栈衣安静陪着他,等他消化完这事。
良久,再无人。
“栈衣。”他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