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田总司看上去脸色发青,并没有出现昏倒的情况,看来这一次准备充分的战斗减轻了他的负担。现在的他,看上去仅仅有些焦虑而已。醍醐京弥无法想象,他在一切结束后绝望的表情。
至少这一次,审神者打算给他一个全新的未来。
此时,接到新撰组报告的会津、桑名两藩藩兵也终于赶来了,虽然人数足有数千,可也只剩下帮忙逮捕犯人、收拾残局的活。池田屋里一片狼藉,到处血迹斑斑,零星散落着被砍下来的手脚,拉门全变成了碎片。为防止藏人,柜子、天井都被长、枪戳出许多洞。
这一次,几乎将长州藩及与其交好各藩的尊攘志士的干部们一网打尽。长州藩一定会发疯,疯得比历史上还要厉害。桂小五郎出身神道无念流,江户道场的同门中有大量的水户藩武士——樱田门外之变就是水户浪人干的。没有保守派桂小五郎的压制,水户藩尊攘志士也会跟着一起疯。
“你的作为真是出乎意料,”冲田十分不解,“你原本,不是打算混吃等死的吗?”
“因为我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醍醐京弥含糊其辞,“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冲田总司恍惚了一下,开口道:“尊攘志士会恨死我们的,”他皱了皱眉,“奇怪,我怎么会在意这个?”
很显然,这绝对会是你在日后绝望中思考过的关键点。
比如,如果没有池田屋事件,新政府是否还会对新撰组赶尽杀绝——历史上,新政府捕获近藤勇后,由于池田屋事件和近江屋事件,他们不允许近藤勇像贯彻忠义的武士一样切腹自杀,而是直接将其作为叛逆斩首示众。
“不必在意,”醍醐京弥回答,“没有这次事件,也会有下一次。”
“……是吗?”
“是的。”
“大火不会再烧起来了吧……”
“我喜欢火,免不了添柴加薪,”醍醐京弥意味深长,“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也不用再等多久了。”
第61章 暗杀
由于此次事件中, 尊攘志士的谋划太过恶劣, 松平容保大为惊怒, 加强了京内管束。许多可疑的浪人直接被投入监狱看管起来,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而六角监狱中,有土佐脱蕃浪人坂本龙马出卖同志的流言传开。虽然他根本没有参与此次事件, 可谁让这个名字从被新撰组严刑逼供的古高俊太郎口中说出来了呢!何况, 他现在正在胜海舟门下学习海事。胜海舟可是幕府的人, 是主张开国的“卖国贼”。
一切正朝着醍醐京弥希望的方向发展着。
只除了一件事——陆奥守吉行。
“闹别扭了吗?”
“闹别扭了吧。”
“绝对是闹别扭了。”
冲田总司、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排排坐在外廊上, 看着背对审神者的陆奥守吉行。他身边摆着醍醐京弥带过来的几个饭团,一口也没动。
“你们三个……”醍醐京弥跪坐在陆奥守身边,无奈地回过头,“这么闲?”
“也没有那么闲啦, ”冲田总司自然而然地接口道, “看着你变成我的工作了,斋藤君正忙着巡逻、抓捕可疑浪人。”
“这可真是令人伤心, ”醍醐京弥嘴上这么说, 却一点不见负面情绪, “还是不能相信我吗?”
“那你也要表现得值得让人相信啊,”冲田总司歪了歪头,“比如,解释一下那位‘长谷部’的事情?”
“名字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了吗?”
“他们又不是我,会相信那是妖怪, ‘菊一文字’。”
“我也是有自己的势力的嘛。”
“的确, 所司代那边说, 有一个自称压切长谷部的家伙正在以蜃气楼的名义顶风作案,招揽浪人。”
“哦哦,已经传开了吗,长谷部那家伙做的不错啊。”
“为什么要起蜃气楼这个名字呢?”
“因为世事如此,”醍醐京弥回答,“人生五十年,与天地之长久相较,如梦又似幻。”
冲田总司接了上来:“一度得生者,岂有不灭者乎?”
这个名字,这段《敦盛》,和乱世的武士再相配不过了。
“吵死了!”陆奥守吉行大吼一声,“都给俺走开!”
“啊,终于说话了,”醍醐京弥伸手想要碰陆奥守吉行,“多少吃点东西吧?”
“俺现在不想看到你!”
“真糟糕,”醍醐京弥拉住了他脑后的辫子,“可我还想看到你。”
“不要假装听不懂俺讲话!”陆奥守吉行拽掉他的手,翻身坐起来,“你想干什么!”
“激怒长州藩。”
“你!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我之前说的也没有错呀,证据也有,就是那封檄文,”醍醐京弥指的是池田屋事件中被捕的西川正义随身携带的锄j-ian状,“这些尊攘志士,都是些无法无天的暴、乱分子。”
“你不是会在乎这些的人!”
“不,我会在乎,”醍醐京弥反驳道,“他们的暗杀行为太出格。许多人才就这样被浪费掉了。”
“幕府浪费的人才更多!安政大狱堵塞言路,排除异己,一样浪费!”
“我又没说这是对的,”醍醐京弥点头,“幕府安逸太久,根子上早就烂了。”
“你……”
“怎么,以为我站到了幕府那一边?”
“可是,你为什么要激怒长州藩?
“因为我希望他们能团结起来,捏成拳头,”醍醐京弥看上去一本正经,“他们的力量太分散了。现在这样的小打小闹,成功率又低,又浪费时间。”
“……为什么我觉得你是在敷衍我?”
“可我只能够给你这个答案。”
陆奥守吉行直觉醍醐京弥在酝酿大事件,又找不到切入口,只能满腹怀疑地瞪着他。
“好啦,你这几天缩在屋子里,快要发霉了吧,”醍醐京弥歪了歪脑袋,“我们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这个差点被焚毁的京都。”
“……”
当陆奥守吉行走在京都街道上的时候,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街市的繁华美好。醍醐京弥心血来潮,披了一件新撰组的浅葱色羽织,把街上的人们吓得退避三舍。所有人都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连以往玩在一起的小孩子都被大人看得死死的,不准靠近。
“你怎么突然穿起了羽织?”陆奥守吉行问道,“连队士们都不怎么穿了。”
“他们不穿是因为太过显眼,不方便执法。”醍醐京弥答非所问。他把钱丢到一个死活不肯收钱的摊位上,拿着想要买的老虎挂件走开。“而且,浅葱色是最末等的颜色。”
一个小石头突然砸到了醍醐京弥的身上。顺着方向看去,一个小孩子背身逃开了。
陆奥守吉行大吼:“喂!你砸到人了!”
闻言,小孩子跑得更快了。
“真是的,一点礼貌都不懂!”
醍醐京弥摇了摇头,继续前行:“那孩子,是故意的。”
“哎?为什么!”
“因为在他们心中,新撰组是刽子手,杀人犯。”
这一次的池田屋事件影响相当恶劣,新撰组壬生狼的凶名全国闻名。长州藩的人们厌恶憎恨他们,京都的人们害怕讨厌他们。
“虽然俺也不喜欢新撰组老是碍事……可这一次,的确是新撰组阻止了火烧京都,平常有浪人闹事,也多亏新撰组维持治安,”陆奥守吉行皱眉,“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他们同情尊攘志士,不相信幕府,”醍醐京弥又看上了一个鸦天狗面具,买了下来斜戴在头上,“别看有些人饱受尊攘志士s_ao扰,可大部分人还是更喜欢他们一点。和尊攘志士比起来,还是幕府更拉仇恨。”
“谁让他们交税的对象,是幕府呢。”
陆奥守吉行沉默了。他虽然对醍醐京弥十分愤怒,却从未迁怒新撰组。现在看来,新撰组在京都根本是吃力不讨好。他们做的明明是忠义之事,却声名狼藉,遭人嫉恨。
“呐,京弥,既然冲田他们不在,俺就说啦,”陆奥守吉行认真地提议,“俺们脱队吧!”
“……脱队可是会被要求切腹的哦?”
“别装傻!你是醍醐家的人!”
“好吧,为什么?”
“不要再掺和京都的事了!”陆奥守吉行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幕府已经烂透了,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有志之士,但还是烂透了!像松平大人那样的人太少了。你不应该被绊在这泥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