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圣师殿二位圣师作保,天师大人都无异议,旁人更无话可说。
“来人,击钟,宣文武百官上殿宣旨!”
月非天淡淡地开口吩咐。
大局为重,他不能先顾着父皇真正的死因,必须得先确认皓国未来的命运是掌握在谁的手心里——不然银雪、原鸣拼命死守遗诏的努力就尽付东流。
更不用说,冀州城危在旦夕,还在日夜盼着他们的救兵。
午门上钟鼓齐鸣,在皓都深夜的空中响起。
一……
二……
三、四、五……
六、七、八、九……
代表着一个王者的逝去,也蕴含着新王的出现。
阶下三鸣鞭,在鸣赞官的口令下,群臣行三跪九叩礼。银雪深吸了一口气侧身将闭锁的御书房门打开。
地上薄薄的积灰说明了先皇逝去之后的确无人能进犯此警卫森严的禁地,安放于玉盘之上的圣旨,明黄的绢丝在烛火下闪着光,昭示它背负决定这个国家未来主人的重任。
“本王还是认为我们应该先将疑凶正法,再行……”
喋喋不休的二皇子月非离犹未死心。
月非天目光一瞥,冷冷地望向他。那眸间冰冷杀意之明确,令人不由得颤抖。
月非离打了个寒噤。
这家伙——
是认真的。
他认定是事,即使是亲兄弟,也难保他不会下手。
这个人——
虽冷香沁骨花颜绝代,却也是不折不扣的害人鸩毒。
月非天拿起万众瞩目的圣旨,展开,看了一眼,交由一旁的宣旨官。
宣旨官抖擞的手接过那分量沉沉的遗诏,清了清喉咙,悠长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感染恶疾,自知时日不久,诸子之中三子月非天能担此重任,令立遗诏传位皇三子非天,固我大皓昌运百世,以负万国。”
“吾皇万岁万万岁!”
在圣师殿天师、几位圣师与满朝文武的见证下,新的皓皇已经诞生。
二位皇子不甘心地看了立在白玉阶上接受众人参拜的月非天一眼,终于也还是低下了头,跪倒在参见新皇的行列里。
宫外。
一双鬼火般的狼眼在烁烁生光。
那双眼睛的主人站在几经晨曦初放的房顶,剑眉斜飞入鬓,双目宛若冷电,挺鼻如钩,双唇微翘,像Cao原上的恶鹰,扑面一阵看到猎物的嗜血之气。
天山云府的主人——
疯子玄瞑。
想不到他居然还有密道……哼哼,害得老子白白守在宫外苦等。
玄瞑咬牙切齿地望着一片金砖碧瓦的宫殿内,恨恨地说:“月,我的好师弟,为了恭贺你登位,师兄我可准备好了大礼等着你呢!”
话音落处,身后一片血红火焰腾空而起,染红了皓都的清晨。
卷四 第十二章 八风吹不动
虽已初夏,冀州城仍是一派春景。千树万树梨花开,飞雪满天,倾国倾城。
皓军前线边军的修整、换防——
后备兵员的补充整训规划——
牺牲、负伤士兵的抚恤及安排——
冀州军相应的新的战阵演练——
三万(其实已不足三万)守军后勤安排体系——
一瞬不知道李信究竟会不会疲累。总而言之,李信在处理完冀州城一大堆足以让人崩溃的事务以后,还能带着一副目无表情的面孔,游刃有余地来到后院与她商谈。
本来只是斜靠着的一瞬,听到院门声,玩心忽起,反而一歪身躺了下去。
先人说得对,躺着就是比坐着舒服!
舒展开四肢,侧过头在躺椅的毯子上蹭蹭耳朵。撑了一天的腰卸了劲,摞在一起的骨头终于可以伸开了。
躺在软毯上伸懒腰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李信在一边看着一瞬,明明是醒着的,一见他进来却装睡。估计这女孩子跟王爷的时间长了,连脾气都一样,喜欢找茬!
“王妃娘娘安康!”
一瞬怔了下。
暗暗咋舌:这个时代的人,态度也转变得太快了吧?翻脸比翻书快。
她本来有些恼李信不怎么将她放在眼里,态度轻慢,存了心要找茬,谁知对方这般恭敬有礼的一声请安,一瞬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噢,原来是李将军啊,不知深夜到此,有何贵干?”一瞬爬起来,笑眯眯。
“关于冀州防守之事,末将想请教王妃娘娘一二。”李信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
“什么?我?”一瞬惊讶地指着自己。
这人不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吗?
不会真的这么礼贤下士,不耻下问吧?他之前明明还很瞧不起我。虽然自己知道他心中有疑惑,今晚必来,哪料到会态度这么好。
“是。云林今日失利,必将卷土重来,且定会比这次更为来势汹汹……为了冀州百姓,为了三殿下的江山,末将诚心向娘娘请教。”说着,皓国三大名将之一的飞将军竟跪在了一瞬面前。
他,没看错。
也不会看错。
这个相貌冲顶只能算可爱的女孩子,城墙上那么多人,为什么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她?说不出她哪里引人注目,但就算她浑身脏的要命,就算她站在万人之间,相信还是能第一眼就能看到她,那种出众的气质,浑身散发着的光彩。
一个天生闪着光芒的人。
话说回来,能让清贵冷傲的三殿下动心的人,又哪里会是普通人。
所以,他看到了这个女孩子的与众不同,也看到了她面对千军万马时的睿智,没有她,说不定今天冀州城已易主,他李信已经败在了云林大军的手下。
在城楼上时,他就有种预感:这个奇怪的女孩子说不定是冀州的大救星也未可知。
一瞬吓了一跳。
从软椅上蹦了起来。
古人怎么都这么爱磕头,她可受不起!
“那什么……你,你先起来啊!”
“李信之前态度多有轻慢,向您请罪是应该的,只请娘娘千岁不吝赐教。”
一瞬哑然。
在李信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与往常不一般的崇拜……与尊敬。
“……我尽力。”
两人重新坐下,对话。
幽皇有些不放心,想了想,还是走了过来守在一旁。
一瞬迟疑了一下,问到“李将军请恕一瞬直言,我想问清楚城内情况。”
“请讲。”
“照眼下情形,冀州城能否守住?”
“不能。”李信很干脆地回答。
“啊?”一瞬震惊,“这是为何?冀州军此时士气高扬,形势一片大好呀!”
“此时冀州城青黄不接,若敌军来犯,三万将士对四十万敌军,就算勉强一时半刻也许攻不下,最怕就是敌军围城,若被困长点时间,不用他们动手我们三万将士与数十万百姓就活活饿死了。”
“不能向附近城池求援吗?”
“离此最近的两城均是大皇子二皇子的势力,别说向他们借粮Cao,连出城往西的路也给这些混蛋派兵封死了,说什么防止云林大军而设防。”李信一拳砸在前面的小几上,气得脸也有点白。
难怪……
美人月会孤身上路。
难怪……城里百姓会没有逃离,原来无处可逃。
孤城!
里无粮Cao,外无救兵,还有四十万大军压境。
万恶的争权夺利……一瞬鄙视了一个。
“那依将军看——”
“唯今之计,只有弃城后撤。”
“啊!”一瞬惊奇,“你刚才不是说,后面的路已经——”
“是,这条路行不通。更不用说,冀州城一破,云林大军便会势如破竹,一马平川横扫我皓国境内。所以,李信才会在殿下面前立下血誓:信在城在!”
话说到此,一瞬回过味来。
闹了半天,他说的就一个意思:冀州城守也得守住,守不住也得守得住!
李信忍不住c-h-a了句:“三比四十的比例,你们怎么守?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李信也想叹气。
想想下城楼时,看到那些倒的倒,斜的斜的兵士们,更想叹气了。
冀州守军号称三万,其中还有许多老弱残兵,真正能打仗的不足一半。想想三殿下临走时,默下的云林进攻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