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犹豫的将一整瓶二锅头全部喝完,许三多突然发现又一个悲哀的事实——他在喝酒这方面,禀赋异常。
怎么钢七连时没发现呢?
阳光有些刺眼,下午两点了吧?嗯,头不晕,只是有些胀痛,这是喝多酒的后遗症吗?
摇摇晃晃站起来结账,现在,随便找个地方找张床,他想要休息。
实在,撑得太辛苦。三个月,一分一秒数过来的。拜他心理学选修所赐,他知道怎样不动声色的再一次骗过心理干预或者保密条例之外的人。
在那个人无暇拆穿和上面默契所给予的恢复时间内。
小旅馆,身体摔进冷硬的床铺时,什么都不想再去管。说他脆弱也好,矫情也罢。他是真的,真的,太累了。
从成才那得知队长隔几天就会和齐桓出现在基地外之后。
呵呵,来到这里,终于,自己还是来了。
昏昏沉沉的,朦胧中有抹绿色闪过,许三多模模糊糊的想,是否军队的暗线都穿军装时。一道暗影,阔别已久却清晰异常的温度。一声叹息——
唉——
你,还是来了。
声音,实在太熟悉,太,熟悉。他想要睁大眼睛确认是否是在梦中,让人安心的温度……随着喃喃的三个字,听我说。
我和齐桓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我向他们打赌,说你一定会熬过来,别让我失望。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你会见不到我,不要着急。最后,我没事。请相信我。你,相信么?
我信。
三多……
许三多笑了,嘴里无声的吐出三个字。
你瘦了。
之后,在那个人诧异的眼神中,缓缓的从床上爬起来,整理军服,敬礼,目光清亮的瞅他——他实在清醒的太过分。
“我想见齐桓。”他说,看着那个脸色苍白,三个月不见就瘦的有些不可思议的人——他的队长,袁朗,平静的,说。
“好。”袁朗习惯x_ing的揉揉额角,那里一道细小的伤疤在隐隐的疼。
“我想跟他单独谈谈。”许三多继续,那道疤,在那个位置,比他自己的军装更扎眼。
“……”袁朗罕见的沉默。气氛变得凝滞。
“你放心。”我已经学会不动声色摒弃多余的东西:“只是叙叙旧。”
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也不会干涉……
“……”难堪的沉默继续,只是袁朗的脸色有些青灰。
“你……回去吧,有人在等你。”话,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袁朗转身,一瞬,目光中有什么流泻,又很快消失。
转身,一瞬,一生。是否,许三多不知道。但,他还是,让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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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房间,很难想象,这里有这么多让人疼痛的工具与仪器。
很难想象,会有两个甘愿来到这里的人。
很难想象,有个人在这里坚持了将近三个月。却只在第一个星期,发出些微的压抑痛苦的响动。
那样的忍耐力。
所有的一切,都要一天经历一次,每次三个小时。地狱式的刑罚——且将它当作心理熬刑训练,否则,齐桓会以为自己撑不过去。
尽管每次到关键时刻,暗蛇都会示意他出去。
看着那个嘴唇咬得鲜血淋漓却固执的不吭一声的人,看着手臂上纵横交错的新旧疤痕。曾经,那样的疼痛,那样的沉默,那样的,残忍……对他自己和一切关心他的人。
最后,连沉默最擅长刑讯的顶级专家‘暗蛇’都看不过去了。一级一级上报之后,他来到这里时,他跟了过来。
想要他撑不住时,提供一些……
却没想到,他有经验的让他感到眼睛酸涩。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
你在忍受身体上的刑罚,或者说极限训练,我在挑战自己心灵的容忍极限。每天给从这些让旁观者都脚底冒寒气的该死东西下熬过来的你处理好恐怖的暗伤。成了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也变成了支持我从心灵地狱中走出来的动力。
我是你的生死兄弟,所以,这些我必须要承担。
可是在今天下午出去之后回来,我便再也没听到你发出一丝疼痛的声音。是否,你第一天时候就曾对‘暗蛇’说,不要在明显的地方动手。
那个人,我想你终究没伸手,是不是因为,怕被发现残酷的秘密?
……
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脸一张张换过,最后停住的,毫无意外的是许三多。
占满他的眼睛,心里,灵魂,全是,一直都是。
痛率测试装置在自动缓缓增强,快要到极限,疼痛却在渐渐远离……呵,是,习惯了吧?
一个兵蹒跚的向他走来,说:“队长,完毕归位,完毕。”
可天知道淡淡的说那句‘脱衣服’时,心尖都在颤抖——一年半,大范围细菌感染,重伤。
相信他不会倒下去,因为我是他队长。祈求老天保佑我爱的人不要离开我,因为我……
先爱先输,道理千古不变。
直到此时,原来如此。
袁朗一个激灵,从半昏迷状态挣扎过来,剧痛,排山倒海一般再次袭来……
狠狠握紧拳头,那里面,一支金属色的铅芯刺破掌心。
铅芯,牵,心。
时间,一分一秒在走……
明天,三个月整之后,将迎来最后的考验。时间被增加一倍,设备功率将被调节到他自身可以承受的最大极限。如果能在那种情况下撑过,达到规定指标并保持清醒,他就赢了。
可是,他很想睡啊,就像在异国某个房间一样与心中的那个人一起睡去。睡着了,至少,感觉不到疼,至少,不用隐瞒的这么辛苦。至少,不用看到那张脸上的那种神色。
虚伪吗?
是吧?
否则怎会在这种将要到来的最后时刻,再一次去那个地方?再一次期待看到那个人?再一次去动摇自己抽离情绪只剩麻木的心灵?
是……在恐惧……
诀别……吗?
不!他不要诀别!不要!他要,要……
走进房间,暗蛇照例向着旁观者示意,出去。
之后在齐桓走出房间那一刻不再掩饰眼中的敬佩之意——这么多年的刑讯,他这是第二次对着一个人的眼睛下不去手。
两次,同一个人。尽管他们处在不同的部门,他不是他的上级。他不明白,是怎样的毅力支撑着这个男人完成这样残酷的痛率极限超越。
是的,在齐桓出去的那一刻,他又一次超越了忍受疼痛的极限,他自身的。
一次又一次。
“如果你撑过今天,你将会拥有你想拥有的一切。”还是催眠,或者,心理暗示,一遍又一遍……对于频频超越身体忍受疼痛极限的人,要把握好关键时机适当的给予放松的权利。
通常,这种时刻,这个值得许多人敬佩的军人会轻轻的闭上眼睛,被动的接受。可是下一刻,突然对上那双仍然睁大目光却在一点点涣散的瞳仁,暗蛇终于大惊失色!
真的很想睡……很困……让我睡一会,一会就好……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这分明是机体承受不住极端疼痛将要崩溃的表现!!!绝对……绝对不能毁了这个……他起身忙乱到绊倒各种小玩意儿,他得解开他身上的束缚……这不行!他甚至不顾一切后果想要停止今天这最后的‘冲刺’。
“如果你撑过现在,你就会拥有你想拥有的一切。”一个柔和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这个房间。那声音十分稳定,稳定的诡异,柔和的仿若清风拂面却偏又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极致的温柔,极度的危险……
暗蛇觉得汗毛孔都要炸开,回头——
那是一个穿着军装常服的战士,大大的眼睛,凹陷的双颊,翘起唇角,过分黑瘦的脸漾开一个浅浅的笑纹。来不及震惊齐桓是怎么被无声无息撂倒的,就不可置信的发现记录仪所有的体征指标突然疯狂的被刷新!
那双眼睛,慢慢的在聚焦……
慢慢的……
那战士笑着,一遍遍不断的喃喃:“如果你撑过现在,你就会拥有你想拥有的一切。”
仿佛有什么千斤重的东西被缓缓剥离,缓缓的……
那双渐渐清冽的眼睛,定格在那个战士立正的地方,定格在,那个人微笑的脸庞……
一直,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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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幻觉吗?袁朗不知道,他只知道,在那无边的疼痛深渊中,那个他等了很久的人,终于还是在这最不该来的时刻,来了。
是否会功亏一篑……
“如果你撑过今天,你将会拥有你想拥有的一切……这句话,是我叫齐桓转告给暗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