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接再厉,“我是强仁,估计他跟你提起过我。”
记者大人二度惊呆,前后不过几秒钟。
“很高兴认识你。”
李晟敏回过神,“恩,我也是。”又瞅了我一眼,“认识李特这么久,这次不得不夸夸他,眼光还不错。”
“呵呵。”我很高兴,分外开心。到不是被人夸了就得瑟成这样,只是几个月来,我头一次真真切切地接触到了李特身边儿的人,再也不是由他转述来的。可是算是质的飞跃,所以我分外惊喜。
后面的时间相处得很愉快和谐,李晟敏跟我讲了很多李特以前的事儿,有些我知道,有些我也是头一回听说。比如李晟敏告诉我,李特这人,优点少儿精,缺点多而杂。脾气还算好,不过生气起来还是很吓人。
生气?我还真没见过,顶多平时闹个别扭,但都不用人哄,基本都自动痊愈。
李晟敏呵呵一笑,这你就错了,你是没见着这小子发飙,天王老子都镇不住。有句话不是这么说么,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他就属于最后那种。
“兔子急了还咬人,想想也正常,谁没个发火的时候。”
“呵呵,这话说的好。”
“你,见过他发火的样子。”
“恩,见过。在一家医院。”
“为了什么?”
“…………”
“算了,你不愿说就不说。”
“这种事儿,还是当事人自己说好点儿。我今晚上八多了,以后会遭雷劈的。”
话题转到了死胡同,我刚想重新起个头,苏荷每晚的驻唱表演开始了。金希澈碰了碰我,示意了下在我们侧前方的舞台。今晚的驻唱是个男的,一个人一把吉他,一首一首弹唱民谣,全是老歌。我不太记得住人,但金希澈说这人头一回见,貌似不太像这里常驻的。可这里的人来来回回,走走留留,又有几个是能永远待下来的。那个人嗓子不错,不知道是成心还是无意,歌词都被他唱得模糊不清,很像一种呢喃。李晟敏从那个歌者上台起就盯着舞台一动不动,跟被附身似的。我看着他那样,又不好开口打搅,只有由他去。三首歌一唱完,那个男的站起身,拿着吉他就下来了。李晟敏也第一时间站起来,迅速往舞台的方向移动,隔老远看着他好像找到了那个唱歌的男人,拉着他一直在说什么。金希澈在一旁做出各种猜测,寻仇的,讨债的,久别失散亲人他乡重逢的。可我觉得,哪一种都不是。
这一晚就这么高潮迭起的平平淡淡过去了,我还是在那样过日子。后来我跟李特提起那晚我在酒吧看见李晟敏的事儿,他哦了一声,然后问我,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有啊。”
“说什么了都。”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
“…………”
“行了,别打腹稿编排人家,就随便聊了聊你。”
“……下次这种情况,你一定要第一时间把我叫去。”
“你这么警惕,难不成有什么瞒着我?”
“…………”
“成,不说就不说吧。”
“恩。”
“反正合同是无限期,我以后有的是时间。”
“…………”
我没有告诉他那个奇怪的歌者和李晟敏那晚的举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认为把这个也说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我的小作家这几天迷上了烹饪,每天都想着法儿的给我整出各种奇形怪状奇思妙想的菜肴,而且还一脸诚恳地逼我试吃。我为了不打击他的干劲儿和自信心,总是强迫自己保持愉快的心情食用这些不明物。只是吃完了人看着我还很匪夷所思地来一句,
“真奇怪,这么恶心的东西你是怎么吃下去的?”
“…………”
可能是我的合作态度甚好,让他的烹饪情节持续高涨,逛楼下超市都快成了他的首要兴趣爱好。那天在事务所就接到某人的电话,说是在超市大采购,准备晚上给我露一手,挂了电话我很惆怅,考虑着是不是要先买点儿胃药吃着垫底儿。下了班回家一开门儿,预想中的烟雾缭绕并没出现,倒是看到他一个人盘腿坐地上在捣鼓什么东西,走近了看才发现是一部老式留声机。他见我回来了,才招呼我过去,
“你这个嘛呢?”
“修机器。”回答完又继续捣鼓,“我记得还能听的。”
我在一旁看着费劲儿,“让开,让哥哥给你看看。”
“你?你会么?”
“开玩笑,光说不练那是假把式。”
打小儿我没什么爱好,什么拆装个半导体收音机啊,还是难不倒我的。于是在他担忧的目光下,十几分钟后留声机又开始“吱吱呀呀”地工作起来。他显得很欣喜若狂,我刚想问问哪儿来的这么一古董,又见他蹿回屋里找出了张盘,往上一放,搁上唱针,古老的唱腔随即流出,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
“今天发生什么事儿了?”
“就是遇见个人。”
“谁。”
“故人。”
“…………”
“别逼我,我现在不想说,陪我听听曲儿。”
“唉,好,我说了,我有的是时间,我陪你耗。”
十一 李特
我说,如果控制不了,那就撒丫子跑吧。
这间房子严格点儿来说算是三室两厅,除了两个标准的卧室外在客厅靠沙发的右边儿还有个小房间,总共没有四平米大小。被我拿来长期堆放各种杂物,如今里面已经百家争鸣煞是好看,我可以很自豪地拍着胸脯说,除了我,基本上没人能从这里找到想找的东西。内天从超市回来,我先是呆愣的坐沙发上很陶醉地发了会儿呆,然后我想到了一个东西,我已经有快两年不曾使用如今我只知道堆放在那个小房间里,至于具体的位置,我也只能推断。
小房间里通风背阳,能长期保持干燥,所以才能保证我的名目繁多的众多藏品至今还保持新鲜而不是退色或者长了一寸来长的绿毛。我已经有段时间没踏进这里了,一打开门我敏感的嗅觉都能觉着一股子灰尘味儿,抬手拉了下右手边儿的一根儿绳,“啪”,灯亮了,节能的灯管儿,开始的亮度有点儿昏暗。我站门口看着地,手托着下巴寻思着我该从哪儿下脚才能避免踩着一地的东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我基本在这儿挖地三尺找了的地儿把那东西塞了进去,抱着就是一辈子都没想着再拿出来的主意。但我现在,明显的我又后悔了,真他妈是自己挖坑自己跳,自找事儿。
我卷了袖子蹲地下把东西一点儿一点儿地挪地方,边搬边回忆这都是从哪段时期被我占为己有的。这里大部分是我有段时间着了魔地到处旅游搜刮来的战利品,剩下的些就是各段时期的破烂儿,我老太太般的都没舍得丢。让我看看,不出意外我还能找到大学时期用过的喝水杯子。我如工蚁似的勤苦挖掘搬运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从一个纸盒子里找到了我想找的东西。我把纸盒子搬到客厅,把东西从里面拿了出来,这是个老式的留声机,我把被我拆开的留声机的各个部分从盒子里一样样地拿出来,再按照记忆中的样子一件件地组装起来,搁上唱针,“卡啦啦”,但是,没动静。我拿了张盘来试了试,还是没动静。我傻了,难道坏了?我正捣鼓得热闹,门儿开了,我背对着门儿听着脚步声渐近,然后听见那人问我,
“嘿,这干嘛呢?”
我回身招了招手,他蹲了下来,我抬手一勾他的脖子,往下一拉,脸对着脸,眼睛盯着眼睛,
“我在修机器,勿扰。”
然后我又继续捣鼓,“我记得还能听的。”
他蹲我身边儿看了一会儿,过了会儿一拍我,“起开,让哥哥给你瞅瞅。”
“你?”我拿眼斜他,真不想鄙视他的,可,“你会么?”
他对我的疑问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一把拉起我,“光说不练那是假把式,起开。”
然后换成我蹲一旁看他捣鼓,十几分钟后,这破机器真还被他整转了。我相当欢呼雀跃,窜屋里找出张盘来一放,破机器就“叽叽呀呀”地唱,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我闭着眼睛假眯三道的跟着摇头晃脑地跟着哼哼,听着他在我耳边问,
“有没有什么跟我说的?”
我把脑袋一摇,“没有。”
“今天发生什么事儿了?”
“就遇见个人?”
“什么人?”
“故人。”
除此以外我就什么也不想说了,故人,从我的理解来看就是以前某段时间出现的人,而且是在以后也不会出现的人。听着像解释死人?没错,基本上对我来说就是“故去的人”。但是今天那个本来应该“故去”的人又出现了,也就是所谓的“诈尸”。为什么还有人能从我都埋葬了的“过去”又跳出来的,而且这个人当初还是主观愿望被我埋葬的。我现在最想做一件事儿,跑。去哪儿我还没想好,只是想跑而已。我知道,我又开始非正常了,用李晟敏的话说,犯病。